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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令狐平游目四扫,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微笑;他见七子两度合围,均未认真出手,似已看穿七子之用心所在。

  七个牛鼻老道,显然是在阴谋消耗他的真力!

  他要是沉不住气,像刚才他攻向玄鹤子那样,纵然能凭手中之剑,取得对方一人性命,无疑的就要将整个身子交给另外六支长剑!

  七支长剑,逐渐聚集一点。令狐平横剑当胸,面带微笑,目光仍然注视在玄鹤子一个人身上!

  那神情仿佛说:来吧!且看咱们两个究竟谁的命大。

  玄鹤子见令狐平手中宝剑,忽然换了一个姿势,眼中不禁微微一亮,点头沉声道:“善哉,善哉!”

  众道人听得玄鹤子口中的“无量寿佛”突然改成了两声“善哉”,似乎另有会意,精神全为之大大一振!

  说时迟,那时快,玄鹤子第二声善哉余音尚未尽了,七支长剑蓦地齐一动作,银光一闪,疾逾掣电,不分先后,同时吐腕递出!

  一片耀眼银光中,剑阵中的令狐平,身形顿告消失。

  紧接着,在令狐平身形消失处,突然冒起一蓬带芒银星。那蓬银星,冒起三尺来高,便像玉米花似的,在半空中爆散开来!

  几乎是同一时候,一条紫色身形,于四散的银星中,夭矫直上,腾空窜起。

  随着身形升起,是一片熠熠蓝光!

  跟着,银星纷纷落地,原来竟是一支支长度相等的剑尖!

  那条紫色身形,接着亦自空中冉冉下降;光敛人现,正是那位故我依然的浪荡公子令狐平!

  七名道人,这时已经分别回到原先站立之处;各人手中之宝剑,业已分别短去一截;每个人的脸上,则同时多出一朵红云。

  令狐平眼光四下一掠,忽然敛去笑容,轻轻叹了口气,一面撩起衫角,将那支降龙剑缓缓插到剑鞘之中。

  马车上的杨福大感诧异道:“我们令狐总管,这是干什么?”

  青衣总管詹世光微微摇头,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蓝溪子忽然失声惊呼道:“玄鹤师兄,你的胸口!”

  玄鹤子低头一看,目光所及,不禁当场一下僵住!

  一股鲜红的血泉,正在汨汨冒涌,沿着灰色道袍,向下垂直划出一道粗大的红线,脚前已经染出钵口大的一片——

  玄鹤子眼前一黑,长剑呛啷一声落地。

  然后就像醉酒似的向前冲出数步,身躯一颤,扑地仆倒!

  玄鹤子倒下后,紫烟子突然接着叫道:“白云师兄,你,你——”

  赤松子目光一直,跟着叫道:“啊!还有黄尘师兄!”

  七子之间,登时乱成一团。

  令狐平从容跳去马车上道:“不早了,咱们走吧!”

  马车上路之后,青衣总管詹世光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杀了这三个牛鼻子,以后的麻烦就多了!”

  令狐平转过脸来道:“什么麻烦?”

  青衣总管詹世光道:“令狐兄可知道你刚才杀的这三个牛鼻子,他们在武当派中,都是谁跟谁的座下弟子?”

  令狐平淡淡一笑道:“武当三老,是吗?”

  青衣总管詹世光微怔道:“什么——难道你竟是因为他们是三老座下弟子,才特地选中他们三个下手的不成?”

  令狐平头一摇,笑道:“用不着瞒你詹兄,我在下手之前,诚然经过选择,但可不是为了他们是三老的弟子!”

  青衣总管詹世光诧异道:“那么怎会有这种巧事,你别的不杀,偏偏杀了他们三个呢?”

  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理由非常简单。”

  青衣总管詹世光追问道:“什么理由?”

  令狐平笑道:“因为他们是刚才这套剑阵的支柱,只有去掉这三根支柱,才能天下太平!”

  青衣总管詹世光仍然不信道:“那么我问你的时候,你又怎会一口便猜出他们是三老座下的弟子呢?”

  令狐平笑道:“那是你詹兄告诉我的呀!武当一派,名望虽大,但派中难惹的人物,却是屈指可数,听了你那份口气,除了该派之三老,自然不会有别人!”

  青衣总管詹世光又叹了口气道:“该派的这三个老条毛,向以护短知名武林,你今天虽说出于无意,但这三个老杂毛,显然不会就此干休,怪都怪小弟刚才没有提醒你一声。”

  令狐平摇摇头笑道:“提也没用,碰上本公子,只要本公子认为该杀,本公子一律照杀不误!须知习武之人,人人都有师父,师父之上,更有师祖,要因为对方是某某人的徒弟或徒孙,便有所顾忌的话,那最好坐在家中别出来!”

  青衣总管詹世光皱眉道:“话虽如此,不过一个人结怨太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有句俗语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令狐平忽然手一扬,大声问道:“怎么样?那妞儿还在不在?”

  蓝衣总管冯佳运快步走了过来道:“在,在,我去的时候,小妞儿正想出门,说是东城一位什么大官人家中有堂会,结果被我拦下来了,我留下十两银子,吩咐她们今天不许再接客人,那小妞儿长得的确不错,她听我提到公子的名字,高兴得什么似的。咱们是这就过去?还是先到栈房里欧一歇?”

  令狐平跳下车道:“歇歇再去!”

  群芳院中,笑语盈庭;一直闹到起更时分,方始告一段落。

  尚、冯、詹三人眼色一使,相继起身告辞。

  令狐平亦不挽留,只吩咐三人在客栈中候着,便带着六七分酒意,挽起那个叫香百合的姑娘,由两名丫环提着灯笼,向后院中走去。

  这边,尚、冯、詹三人回到客栈,并未立即安歇。

  三人又吩咐店家备了一份酒菜,然后便关上房门,在房中一边吃喝,一边低声交谈起来。

  先由蓝衣总管冯佳运低声问道:“当小子困在剑阵中时,詹兄有没有将小子所使用的每一招每一式全部记下?”

  青衣总管詹世光点头道:“全部记下了。”

  黄衣总管尚元阳接着道:“那天在擂台上的那一招,有没有再出现?”

  青衣总管詹世光摇头道:“没有。”

  蓝衣总管冯佳运沉吟了片刻,抬头又道:“刚才你说小子最后破阵的那一招,你真的只看见小子挥出一剑,没有掺杂其他任何变化?”

  青衣总管詹世光苦笑道:“你们可以问小杨——”

  黄衣总管尚元阳皱眉道:“他懂什么?我总觉得,你要是真的没有看漏了这一招,最好定定心神,仔细再想上一想!”

  蓝衣总管冯佳运轻叹道:“一剑挥出去,一下削断七支剑尖,同时还伤了三个人,而且每个人的伤口,又都在同一部位,这岂不成了神话?我就不信那位丁卯奇士的一套七绝剑法真会玄妙到这种地步!”

  青衣总管詹世光道:“我们三个,对剑术一道,严格说来,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说不定我们老东家,能对这一招有所解释亦未可知;要连我们老东家也不知其所以然,那就只有跑一趟龙门,去问问我们那位宰父老护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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