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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薛長空大聲一噢道:「你瞧!怎麼樣?姓柳的這種如意算盤,就算三歲小孩也不會上當,你老兄居然拿它當件正經事辦,想想該多可笑?奶奶的,這換了我,早吐上一口口水,扔在地上踩爛了!」

  公冶長果然從善如流,將那張字條撕碎後揉成一團,信手扔去屋角的痰盂中。

  薛長空欣然道:「這才像話——」

  公冶長頭一搖,緩緩接著道:「不!你薛兄誤會了。」

  薛長空一愣道:「誤會?」

  公冶長沉靜地道:「我已決定接受姓柳的這條件!」

  書齋裡突然靜了下來。

  袁飛仍然一聲不吭,仰臉望著天花板,好像他根本就沒有聽到公冶長說了些什麼。

  薛長空僵在那裡,只剩下一雙眼珠子還在滾個不停。

  幾乎過了足足一袋煙之久,他才像使盡了全身氣力,瞪著公冶長道:「你瘋了麼?」

  公冶長淡淡地道:「我明白你們勸阻我跟虎刀段春動手的意思。」

  薛長空愕然道:「你以為是什麼意思?」

  公冶長道:「因為,你們都很關心我,因為,你們都認定了我公冶長不是那位虎刀的敵手!」

  他說完這幾句話,立即轉身大步走出書齋,根本不容別人再有說話的機會。

  薛長空呆了一會兒,忽然轉向袁飛抱怨道:「大家相處這麼久,多少總有點香火情,你袁兄幹嗎不幫我勸兩句?」

  袁飛冷笑道:「你不是說他瘋了?我一向只勸正常的人,絕不勸一個瘋子!」

  突聽院子裡有人笑著接口道:「你們說誰瘋了?」

  隨著笑聲出現的,正是魔鞭左天鬥。

  他其實很早就來了。

  公冶長的話,他也全聽到了。

  他是聽到公冶長轉身離去的腳步聲,才悄悄閃開去的。

  他當然更沒有及時現身,勸阻公冶長的理由。

  薛長空頭一抬,不禁跺足道:「唉,真是!你怎麼不早來一步?」

  左天鬥故作吃驚之狀道:「早來一步?出了什麼事?」

  薛長空道:「公冶長有沒有給你看一張字條?」

  左天鬥道:「有啊!怎麼樣?」

  薛長空道:「當時你跟他怎麼說?」

  左天鬥道:「我告訴他,這顯然是對方的一種借刀殺人之計,根本不必加以理會。」

  薛長空道:「我還不是這樣說?但他老哥卻誤解了我們的用意!」

  左天鬥道:「哦?」

  薛長空道:「他誤以為我們是因為料定他不是虎刀段春的敵手,才這樣勸他的。」

  薛長空歎了口氣道:「我也想不透——」

  左天鬥道:「他人呢?待我勸勸他去。」

  薛長空兩手一攤道:「誰知道?他話一說完,就板著面孔走了。」

  左天鬥道:「走了多久?」

  薛長空道:「有一會兒了。」

  左天鬥道:「來,我們大家分頭出去找找,他要是做出了糊塗事,大家都沒有好處。」

  公冶長去了哪裡呢!

  沒人知道。

  大家第一個找去的地方,是太平客棧。

  因為虎刀段春一直落腳在太平客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公冶長要鬥這位虎刀,當然不會找去別的地方。

  是的,公冶長去過太平客棧,只是很快地就又離開了。

  原因是虎刀段春不在客棧裡。

  據棧裡夥計歪脖子楊二說,段春是昨天傍晚時分,跟一位張大爺離去的,店賬尚未清結,去什麼地方也沒有交待,好像應該還會回來才對。

  公冶長目的是找段春,段春不在客棧,公冶長當然沒有理由留下來。

  那麼,虎刀段春又去了哪裡呢?

  這事顯然只有一個人心裡有數。

  魔鞭左天鬥。

  因為他知道陪段春一起離開客棧的那位張大爺是誰。

  七十七名金狼中姓張的只有一個:十二號金狼張順。

  只是這樣一來,可把這位魔鞭給弄得有點迷糊了。

  張順找上虎刀段春,當然是為了想唆使虎刀段春去殺公冶長。

  十二號金狼張順的辦事能力,在組織裡可說是盡人皆知。

  他能說動虎刀段春跟他走,足證事情有八分光,既然虎刀段春已上圈套,柳如風送來這張字條,豈非畫蛇添足?

  不對!柳如風絕不是這種糊塗人。

  一定是在虎刀段春身上出了毛病。

  可是,這也不對呀,所謂出毛病,無非是指被段春識破了機關,不肯乖乖就範。若是發生這種事情,虎刀段春就該沒有活命的機會。

  他們每從事一項行動,都留有退步,以防計畫萬一失敗,好加以補救。

  如果段春已因失去利用價值,而被張順他們收拾掉了,柳如風豈非也不該送來這樣一張字條?

  這位魔鞭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為了怕弄出岔子,他決定就近找出一名金狼問問真相。

  太平客棧大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來了一名蓬首垢面的老叫化。

  這老叫化不僅駝腰曲背,而且還好像是個啞巴。

  因為他逢人乞討時,口裡咿咿唔唔的,只有聲音,沒有字句,誰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除了不會說話之外,這老叫化還有一個很奇怪的毛病。

  就是一隻右手老是在左臂上揉個不停,像是風濕病發作,這樣揉揉才會減輕一些痛苦似的。

  袁飛,薛長空,左天鬥分頭走出如意坊,但三人不約而同,均把太平客棧,列為必找之處。

  三人是分三次來的。

  薛長空先到,其次是袁飛,最後一個是左天鬥。

  三人當然都看到了這個老叫化。

  老叫化對進出客棧的客人,無一例外,見面便點頭咿唔不已,一面不停地以右手揉著左臂。

  薛長空和袁飛對這個老叫化都沒有加以注意。

  這並不是說他們心腸硬,或是捨不得施捨,而是因為有事在身,沒有這份閒暇也沒有這份心情。

  左天鬥進棧時也沒有留意。

  不過,他步出客棧時,因為心中納罕,于四下茫顧之際,他留意到了。

  引起他注意的,是老叫化以手揉臂的那個動作。

  他站下來,望著老叫化,一邊作探手入懷狀,似乎突然動了惻隱之心準備對這老叫化施捨幾文。

  老叫化笑了。

  他眼角一溜,見附近無人注意,突以極靈巧的手法,拉開左上臂二塊被覆著的破衣片。

  迅速拉開,又迅速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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