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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珍貴的獸皮,是論張計算,這兩車皮貨,即使全是中等品質,總值也在紋銀萬兩以上,擁有這樣一批貨品的主人,他的心情當然輕鬆不了。

  院子裡除了這兩輛大車,另外還拴了幾匹牲口,三四名粗衣腳夫,正守在大車旁,跟一名白髮老翁閒聊。

  白髮老翁大概便是這座三合院的宅主,西廂屋中有婦人叱喝孩童的聲音,老翁的媳婦似乎正在為這些過路的客商張羅晚飯。

  這座三合院離官道不遠,為過路客商行方便,在這一家人來,顯已習以為常。

  陸大爺因為一路上接連說錯了話,神情一直顯得很尷尬,直到這時候才算又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他為段春介紹了那位白髮老翁——孫大爹——然後向段春徵詢意見:今晚大夥兒歇去太平客棧?還是就在這裡過夜?

  段春思索了片刻道:「客棧裡品流複雜,只要孫大爹不嫌打擾,就在這裡過夜好了。」

  陸大爺當然全聽他的。

  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吃過飯。提前休息,明天黎明時分束裝上路。

  鄉居人家,當然談不上什麼豐盛的菜肴,不過待客之酒,是上等的陳年老燒。

  孫大爹和陸大爺酒量都不錯,段春酒量有限,但也喝得不少。

  然後,主人告辭,大夥兒在廂屋中攤開幾張草席,將就著安頓下來。

  約莫夜半時分,人們突為一陣敲門聲所驚醒。

  陸大爺第一個挺身坐起,神色慌張地道:「前面誰在敲門?」

  段春打著阿欠,微笑道:「不必驚慌,來的如果不是好人,根本就不會等你開了門才進來,依我猜想,很可能是一批錯過了宿頭的客商。」

  陸大爺覺得此話果然有理,神色才緩和了下來,當下向近門的一名腳夫吩咐道:「麻老二,你去前面看看,若是借宿的,告訴他們沒有地方就是了。」

  麻老二揉著眼皮走出廂屋,沒隔多久,又打著阿欠走了回來,口裡嘰嘰咕咕,不停地喊著奇怪。

  陸大爺道:「什麼事奇怪?」

  麻老二哼了一聲道:「我看這兩個傢伙瘋瘋癲癲的,八成兒准是得了什麼怪毛病。」

  陸大爺道:「只有兩個人?」

  麻老二道:「大路上,好像還停了一輛馬車。」

  陸大爺道:「那兩個人怎麼說?是不是借宿的?」

  麻老二說道:「是不是借宿的,只有天知道!」

  陸大爺道:「怎麼呢?」

  麻老二哼了一聲道:「兩個傢伙,一個站在暗處,年紀好像輕得很,模樣如何,我沒有看清楚,敲門的那個傢伙,大約三十來歲,我把門打開之後,他探頭朝院子裡一望,口說一聲:噢,原來這裡歇了人,連招呼也沒有打一個飛身就走了,你說這個傢伙是不是有毛病?」

  陸大爺皺了皺眉,說道:「果然有點奇怪,若是想借宿,不論有無地方問一聲又有什麼關係。」

  段春雙目閃光,突然道:「敲門的那漢子是不是有個紅酒鼻子?」

  麻老二一呆道:「是啊!少俠怎麼——」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虎刀段春已如穿簾燕子般地掠出廂屋!

  弦月如鉤,大地一片岑寂。

  麻老二說得不錯,官道上果然停著一輛馬車,如今這輛馬車仍然靜靜地停在官道上。

  可是,人呢?

  虎刀段春像狸貓似地跳入車廂,隨即又從車上跳下來。

  他在車廂內只找到三樣東西。

  一個青布包裹。

  一團麻繩。

  一塊濕濕的衣襟。

  除此而外,便是一股似有若無的幽幽的香氣。

  他的猜測沒錯,這三樣東西,已足說明這輛馬車曾經載過什麼樣的人,以及發生過哪一類的事情了!

  段春跳下馬車,目光四下一掃,立即縱身向左邊的一座山坳中飛撲過去。

  他的判斷完全正確。

  他剛竄進一片密林,便聽到突岩後面隱隱傳來一陣悲泣掙扎之聲。

  段春咬緊牙關,去勢如箭,強忍不發一聲,因為他已下定狠心,不讓這個淫徒活著逃出他的北斗斷魂刀下。

  他也許是太氣憤了,一時竟忘了對方一共兩個人。

  值此深夜,又在一片樹林之中,這實在是一個可怕的疏忽。

  進入山坳,必須穿過坡口兩株如拜燭般對生的大杉樹。

  虎刀段春心無他念,身形疾如蝗石,一眨眼便投進了兩株杉樹的夾檔之中。

  那是很難以言詞形容的一刹那。

  就在段春去勢已竭,身子將落未落之際,只見黑影一晃,右邊那株大杉樹,突由根部至六六尺處的幹部一裂為二。

  原來貼樹而立,如今突然現身偷襲的這個人,正是高府那位有著一個紅酒糟鼻的管事張金牛。

  張金牛手上拿的是一把潑風刀。

  這把鋒利的潑風刀,如今正以一式橫掃千軍,如旋風般砍向段春的一雙膝蓋。

  如果換了平常時候,以虎刀段春的一身功力,當然不會把張金牛這樣一個人,以及這平凡庸俗的一刀放在心上。

  但如今事出突然,變生倉猝,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虎刀段春處此間不容髮的危急狀況下,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餘地,他只能像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樣,完全憑著一般求生的本能,陡地一扭身軀,硬以一絲殘餘的衝力,改向其中一株杉樹撞去。

  燕雲七殺手中的第一高手,會以這種可笑複可憐的方式應付一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傳出去當然是個笑柄。

  可是,一個人武功再高,終究是血肉之軀,舍此而外,尚有何策?

  而事實上,這一撞說起來雖不登大雅之堂,若論功效,倒還真是一著保命的絕招。

  虎刀段春撞上杉樹,杉樹微微一晃,段春立即被反彈開去。

  只聽砰的一聲,張金牛的潑風刀也跟著砍人樹幹。

  刀鋒砍入之處,也正是段春以雙肩撞擊之處。

  段春身子彈開,刀鋒卻深深嵌進村幹,張金牛人藏暗處,已然已將虎刀段春面目認清,這時一刀無功,自知大禍臨頭,當下也顧不得拔刀,驚呼一聲,轉身便朝林外沒命奔去。

  段春也不追趕,只冷笑著說了一聲:「你小子能跑上天去,就算你小子有種!」

  他摸摸肩膀,身子一轉,繼續向山坳中奔去。

  可是,已經晚了一步。

  山坳裡的一塊大麻石上,赤身露體地躺著一名長髮少女,龍劍公冶長,早已溜得不知去向。

  長髮少女似已昏迷過去,月色下看來,宛如一尊玉琢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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