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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这两人如属主仆,尚还可说,但是,从两人落坐时的一番逊让上看过去,后者之身分地位,显然并不低于前者。

  苏天民冷眼观察,他看出胡子大汉无疑是武林中人,至于对面那名文士,他则不敢遽下断语。

  因为,凡是练武的人,眼神固与常人有别,但是,一个人若是身具某项上乘玄功,则往往不难返璞归真,由绚烂复趋平淡。

  所以,苏天民现在只能这样假设:这名文士,也许只是一名读书人;反之,则必是一位绝顶高手!

  于是,苏天民再作进一步之构想:如果这名文士亦属武林中人,这两人会不会就是长白三雄的冤家对头呢?

  苏天民现在的种种猜度,当然都是在架空虚构,要能接近事实,惟有希望一件事──希望长白三雄快点露面。

  这间太平楼的营业真不错,听吧:楼梯上登登作响,无疑又是一批新客来到。

  苏天民端着酒杯,漫不经意地抬头望去。

  不意不望犹可,一望之下,心神一紧,手中那只酒杯几乎没遭他一把捏碎。

  好家伙,来了──长白三雄,终于来到了!

  好三雄,面貌相同,身材相同,衣着相同,几乎连长幼之序,均难就外表加以辨别。

  这时的三雄,除面貌、身材、衣着而外,另外尚有一点相同的是:兄弟三人脸上,此刻都正笼罩一片腾腾杀气!

  苏天民马上想到一件事,三雄之一,适才下楼他去,原来是去搬兵,换句话说,三雄要找的人,一点不错,正在此楼中!

  这样一来,苏天民误以为邻座那名文士和大汉,或许即为三雄冤家对头之猜想,便给无形中推翻了!

  因为,三雄之一前来订座时,也许真的是为了吃喝,结果,座位订妥,却同时于无意间发现仇家在座,于是,订座者匆匆离去报讯──根据这番演绎,当可知道,三雄那位仇家,必然来在他苏天民登楼之前,邻座这名文士和大汉,上楼尚在他苏天民之后,自然与此无份。

  满楼食客不约而同地相与停杯罢箸。

  三雄兄弟,目光炯炯,大踏步径向这边走来。

  临近预订之座位附近,三雄爆米花般,成品字形,一下散开!

  三兄弟刻下所罩定之范围,计包括五副座头──苏天民亦在其中!

  这五副座头上的食酒客情形如下:靠窗的苏天民。

  苏天民左首吃清蒸鱼的布衣老者,以及右首那名吃醉虾的华服少年。苏天民身后的一副座头上,是三名商贾模样的中年人。

  前面那副座头上,则是之后到来的那名文士和大汉。再过去一副座头,是张空桌子;亦即三雄本身订座之处。

  苏天民无端卷入旋涡,不禁好气又好笑。

  他当然不在乎这场无妄之灾,不过,这时的他,却止不住一阵好奇。

  三雄要找的正主儿(究竟是他们现在这八人中的哪一个呢?

  他,苏天民,当然不是三雄要找的人,文士不会,大汉也不会;那位布衣老者,以及那名华服少年,看看也不像,至于他身后那三名商人,显然更无可能──妙透了,三雄放不过的,难道竟是他们订下座位的那张空桌子不成?

  三雄手按腰际剑柄蓄势不发,满楼寂静如死,不闻一丝声息。

  就在这时候,楼梯上又是一阵登登脚步声,先前下楼的那名伙计,气急败坏的奔上来,挥着手臂高嚷道:“爷们有话好说……”

  三雄听如不闻,那伙计奔近后又嚷道:“无论如何,请看敝东薄面……”

  品字中间那一雄,抖臂一撞,厉喝道:“滚你妈蛋!”

  那伙计吃劲不住,滚元宝似的,一路滚将过去,龇牙咧嘴的挣坐起来,两眼不停翻动,再也不敢多吭一声了。

  揍翻伙计的那一雄,这时脸孔一沉,冷冷发话道:“在座的这几位朋友可以表明态度了,无意坐来附近的,请即回避,准备插一手的,则请劳驾亮字号!”

  苏天民身后的三名商人,闻言如获大赦,急急离席而去。

  苏天民本来也想起身换个座位,但他见布衣老者、华服少年、中年文士、和胡子大汉等四人刻下仍声色不动,一时好奇心起,遂亦静坐如故。

  他相信三雄在敌情未明之前,将绝不致贸然动手。

  发话的那一雄见只有三名商人遵命让出这片是非之地,不由得勃然变色,脸孔一寒,再度喝道:“剩下的这几位朋友是不是──”

  那名胡子大汉环眼一瞪,显然便待发作,但被那名中年文士以一声轻咳制止,中年文士缓缓抬头向三雄道:“三位壮士如何称呼?”

  发话的那一雄峻声接着道:“在下尤中英,匪号‘断魂剑’;左首是舍下二弟,‘三合剑’尤中烈;右首是舍下三弟,‘雷霆剑’尤中豪,在东北武林道上,尤某三兄弟,蒙朋友们宠呼为‘长白三雄’;无名小卒,贻笑方家了。”

  稍顿,注目沉接道:“恕尤某人眼拙,现在请教阁下这一席上的两位的尊姓大名!”

  中年文士安详地道:“三位今天该不是冲着我们两个来的吧?”

  断魂剑尤中英道:“当然不是。”

  中年文士道:“那好──”说着,朝胡子大汉以目示意,似乎在招呼着胡子大汉准备离开。

  不意断魂剑突然阴声接着道:“原来不是,现在却很难说!”

  中年文士微微一怔,轻咦道:“朋友适才不是说……”

  断魂剑冷冷截着道:“请解释查问尤某三兄弟之身分来历,却不肯自通姓名之道理安在!”

  中年文士蹙额道:“朋友们来自长白,是否礼节另成一家?在下跟友人,花银子买酒喝,无故受扰,多话没说,难道连对方是什么来头也问不得么!”

  断魂剑冷冷道:“多说废话无用,尤某人只问阁下究竟肯不肯赐予解释!”

  中年文士注目道:“如果不肯,朋友们意欲如何?”

  断魂剑嘿嘿一阵冷笑,双睛凶焰暴闪,阴声走鼻音道:“尤某人早就看出两位不是闲人,九拐十八弯,还是露了底,场子这种帮法,实在不够爽气!”

  中年文士转向对面胡子大汉,苦笑笑道:“这一顿酒,你是东道主,现在麻烦上身,就看你做主人的如何来庇护我这个做客人的了!”

  胡子大汉转脸四下一扫,吼道:“谁是正主儿,怎仍龟缩不出?”

  苏天民也在想:是呀,闹了这老半天,三雄要找的,到底是谁,都还没有弄清楚,万一双方就这样糊里胡涂干起来,岂非天大笑话!

  最妙的是,三雄既未指出“正犯”何在,而那位“正犯”也得过且过,保持“相安”状态,反累旁人遭殃,天下事情,宁有更怪于此者?

  所以,胡子大汉这一吼,不啻吼出所有人的心声,全厅百十双眼光,不期而然,一齐跟着四下转动起来。

  现在,范围又紧缩了,在众酒客心目中,嫌疑者计为三人,苏天民、布衣老者、华服少年。

  三人之中,苏天民心头明白,他不是。

  所以,苏天民现在在想:这老少两人,究竟是谁呢?

  在一老一少两名嫌疑者尚未有所表示之前,那位长白第三雄,雷霆剑尤中豪突然说道:“就凭这一吼,这两位朋友,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文士忙向断魂剑问道:“怎么样?”

  断魂剑不带表情答道:“我们三兄弟,无分彼此,谁作主张,都可视做我们兄弟之共同表示!”

  中年文士转向胡子大汉一甩头道:“走吧!”

  胡子大汉重重一哼道:“走?哼!呼之来,喝之去,你哥子不在乎,我胡子可不太习惯!”

  断魂剑变色道:“不习惯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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