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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第二天,天氣很好,張龍和吳強分別牽出兩條精壯的獵犬,吳強背著一隻箭袋,張龍肩上則站著一隻兀鷹,女婢珠兒見了,過來纏著文束玉道:「文副幫主也帶婢子去好不好?」

  文束玉正擬加以呵斥時,張龍忽然搶著笑道:「珠姑娘最善放鷹,能跟去,當然更好了。」

  文束玉溜了張龍一眼,張龍頭一點,文束玉於是接著道:「去是可以,受了傷可不許叫。」

  珠兒高高興興跑回房去,不一會便換上一身勁裝走出來。

  一路出宮,所有的護法和幫徒,均都含笑讓道,大家似乎都因他們這位威望日隆的第二副幫主,居然有此雅興而分潤到一份歡欣。出宮之後,一行開始朝西北方森林地帶進發。

  二月下旬天氣,桃李爭妍,柳條籠煙,深山中別具一番景色。

  走近森林時,張龍向吳強說道:「鷹交珠姑娘,由左邊往前走,強兄將弓箭交給文副幫主,帶著『小虎』往右邊搜過去,小弟則領著『黑太歲』隨在文副幫主後面居中策應,遇上獐鹿之類放犬,兔猩之類放鷹,山雉之類則由文副幫主試箭,獵圈兜大些,不必操之過急。」

  文束玉支持道:「這樣安排,理想極了,大家暫時擱下本身武功,不許竄高縱低,一切交由鷹犬追逐,這樣才顯得比較有味。」

  珠兒接過鷹練,吳強牽著那條黃花獵犬,開始分向左右散開,等二人稍稍去遠,文束玉低聲問道:「你做什麼要讓他們兩個來?」

  張龍低聲答道:「據小的觀察,吳強這小子似是翁幫主的新耳目,帶這小子來,比較安全也,其實到了這裡,找個藉口支開,還不是一樣?」

  文束玉道:「那麼,珠兒丫頭呢?」

  張龍笑了笑道:帶上這丫頭非但無害,而且有益。

  文束玉側臉道:「怎麼說?」

  張龍邊走邊答道:「請文副幫主慢慢向前走,別望來小的這一邊——是這樣的:吳強和這丫頭,兩人早在半年前,私底下便在眉來眼去,翁副幫主也許就在利用這一點,現在讓這丫頭來,吳強這小子一定會心猿意馬,神不守舍,這樣,這小子也就不會再有心思來注意我們這邊了。」

  文束玉忽然問道:「這樣說來,你前天不是去什麼本宮舊地了?」

  張龍低聲道:「小的根本就沒有離開宮中一步!」

  文束玉惑然道:「那麼——」

  張龍低接道:「說去什麼本宮舊址,全是翁副幫主授意;她嚴誡小的,如漏出一句,定處以零剮酷刑。」

  文束玉皺皺眉頭道:「那你何必冒這個險?本座又沒有一定要追究你去何處之意。」

  張龍搖搖頭道:「文副幫主不必為小的擔憂。第一,小的知道,話在文副幫主面前說出,除非遭人竊聽,絕無洩漏之虞。第二,文副幫主將小的從死神手中搶回,多活一天,均屬副座恩賜,縱遭酷刑何怨之有?」

  文束玉大吃一驚道:「你真的差點送命?」

  張龍沉重地點點頭道:「是的,這也就是小的一定要將秘密向您吐露之原因,因為小的擔心,這種遭遇也許有一天會輪到你文副幫主頭上。」

  文束玉既驚且疑,問道:「既然關係如此重大,翁副幫主何以仍肯放你回到本座這裡?」

  張龍低聲道:「據小的所知,翁副幫主只是奉命行事,而總幫主則似乎已對文副幫主日益重視,因此,總幫主這才寧冒幾分危險,而不想引起您對幫中之不滿:同樣的,文副幫主可能遭遇毒手之機會,也隨之大為增加。」

  文束玉皺眉道:「老實說,張龍,我是愈聽愈糊塗了。」

  張龍嘆了口氣道:「到張龍為止,幫中死在這方面的弟子,最少怕不也有一百多人了,說起來真叫人膽戰心寒——」

  文束玉催促道:「快說,它是怎麼回事?」

  張龍左右望了一眼,然後低聲道:「副幫主知道我們那位總幫主的出身嗎?她就是三十年前,洛陽城中,紅極一時的名妓『井小小』。」

  文束玉大感意外道:「不是武林中人?」

  張龍連忙搖了一下頭道:「不,這位井小小,在當年不但有著一身上佳之武功,據說還出身於某大名門,然而,由於天性淫蕩之故,一出師門,便更易姓名,淪入煙花叢,井小小為藝名,原姓已不可知。她操此賤業,原只出於一時之任性,不意一天過一天,漸漸無意自拔,也無能自拔,一副花容月貌,也在長期的迎送中憔悴老去,三十不到之綺黛年華,看上去竟似四十許人。有一天,不知怎的,她忽然攬鏡自照,一下自迷夢中驚覺過來,可是為時已遲。就在這位名妓心灰意懶,待欲投環以殘生之際,那家勾欄中忽然來了一名遊方郎中,這郎中乃大大壞人一個,精擅淫巧,專事採補,一生中傷害良家婦女,不知凡幾,據說與死去之胭脂魔同出一支,只是武功不及胭脂魔遠甚,以至武林中無甚名氣而已——」

  張龍頓了一下,接著道:「那一天。這郎中進去之後,目的本來想找一二個年輕的雛妓下手,碰巧那天妓院中幾名雛妓都被城中一位大官招去,老鴇母為留客計,乃命井小小先陪郎中喝茶,以等候那批雛妓回來,郎中一見井小小,便笑道:『可惜,可惜!』井小小問他:『可惜何事?」郎中笑道:『可惜我遲來五年。』

  「這種話,在一名人老珠黃的妓女聽了,自然非常刺耳,但是這位井小小已無生趣,一切也就不怎麼在乎了,當下淡淡一笑道:『歲月不饒人,其奈造物何?」郎中似甚驚訝於此妓之坦蕩心胸,脫口道:『何不試求本山人,包你三年之內回復舊觀!』

  「井小小淡笑道:『尊駕挾此奇術,何仍為衣食奔走四方?」郎中一時興起,竟於一夜之間,將一套素女術傾囊相接,井小小感恩之餘,力挽郎中留院住下,並盡出私房以供揮霍,不到半年,井小小私蓄用光,郎中也跟著一命歸西!」

  文束玉大大錯愕道:「怎麼呢?」

  張龍笑了笑,正待回答時,文束玉又問道:「這些秘密你怎會知道的?」

  張龍點點頭,答道:「等會兒小的自然——」

  張龍一語未畢,忽然低呼道:「副座快取弓箭準備,前面有山雉飛起來了!」

  文束玉自顧聽得出神,幾乎已忘卻置身何處,這時神思一斂,微笑道:「張龍,你經過這一劫,看上去似乎較以前機巧多了;這方面你放心,本座也是個中能手呢!」

  原來文束玉幼小生長大巴山中,隨將老家人,經常從事狩獵,對弓箭一道,頗不生疏,當下不慌不忙的拈弓搭箭,覷個準確,颼的一聲,一矢飛出,咯咯一陣羽撲,一隻長尾山雉應弦射落!

  吳強和珠兒的歡呼遙遙傳來:「喝,副座硬是要得!」

  張龍放開「黑太歲」,一聲叱喝,「黑太歲」立即一陣風似的穿著草叢奔去,尾與身平步伐平穩,闊大而迅捷!

  文束玉讚嘆道:「誠良犬也!」

  張龍笑道:「此犬屬金龍堂祈堂主所專有,設非副座借用,平常連別人碰一碰都不可能呢。」

  不一會,雜草一分,「黑太歲」業已去而復返,張龍將尚嗦嗦抖動的山雉自「黑太歲」口中取下,同時手拍犬頸,加以例行撫慰,掛好山雉,勾上犬鏈,主屬兩人繼續向前緩步進發。

  張龍四下打量一眼,抬起話頭,接下去說道:「副座是問那位郎中既精採補之術,怎會忽然一命歸西對麼?說來也許令人難以置信,郎中,他最後就是死在他那位得意高足『井小小』——我們現在的這位總幫主手上!」

  文束玉大感意外,一愣道:「怎麼說?」

  張龍哼了一聲道:「也許這就是所謂因果報應吧!原來我們這位總幫主,天性淫毒殘忍,她在獲得秘術之後,竟打定主意,想以『恩師』——郎中——為第一個實驗對象,由於我們這位總幫主天資穎悟青出於藍,在某次放浪形骸中,『師父』忘情之餘,竟為『徒弟』所趁矣!」

  張龍頓了一下,接著道:「這是她們『師徒』間的秘密,外人當然不知道。以後,不到一年光景,這位井小小,在容顏方面果然漸有起色。接著,她怕同院姐妹生疑,同時去勾欄院尋歡者,多為不堪利用之材,於是,她乃脫離那家妓院,浪跡江湖,到處獵取壯男。這一點,據猜測,很可能便是她後來著手籌組天龍幫的主要原因之一。經過兩三年後,一切如郎中所預言,魔女姿色完全恢復,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由於在此期間,被她蠱惑喪生者頗不乏武林名手,魔女縱領百家之長,武功也因之猛晉!」

  張龍換了口氣,繼續說道:「根據郎中之傳授,魔女如想維持青春長駐就必須長年皆有壯男供御,若斷御滿一月以上,將會於一夕之間突然老去。而每一壯男,最多只能供六七日之驅使,根骨較差亦有三五日便告虛脫絕氣者。」

  張龍磨牙恨很接下去道:「說起女魔『柞取』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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