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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单剑飞不禁疑忖道:前面带队的那名惊雷手,自承是天魔教鱼台分坛的分坛主,现在走出他的管辖区,情形既不像是为了避人耳目,难道该教总坛就在鱼台附近不成?

  单剑飞同时奇怪:以前怎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个什么天魔教?此一魔教系兴自何时?教旨如何?领导者又是何等样的人物呢?

  他忽然想到,小妮子楚卿可能在冒承自己身份之初,即已看出对方来路不对,这番装乖,显为有意混入弄个清楚。

  单剑飞想着,不由得暗叹道:一个年事轻轻的女孩子,好奇心这样重,如此般的喜欢惹事,虽说师门名望大,自己一身武功了得,这样下去,早晚总免不了要出事的啊!

  东方发白,前面南阳湖在望。

  渡湖不远,便是济宁。单剑飞见天色已亮,不便跟得太近,容前面车马都上了一条大扛船,方另外搭上一条小船,缓缓向对岸划去。登岸后,地势突现险窄,官道如折带,一城遥阻当道。

  单剑飞知道,前面这座大概就是苏秦连横时说齐王,有“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比行”的“亢父之险”,无虑秦之攻齐的“亢父城”了。

  穿过亢父城,又走了约莫个把时辰,济宁城到。

  济宁即战国时之“任国”,在战国时,为齐国之附庸。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即此地。

  济宁城中,市面相当繁荣,这时已是巳末午初光景,单剑飞知道惊雷手一行必然要在此处打尖,便将那付老儒的人皮面具取出准备好;果然惊雷手一行在城中一家菜馆前面停下来,单剑飞连忙转入一条小巷中,匆匆的换上老儒面具,戴上一顶旧儒巾,腰背略弓,然后也向那家菜馆走去。

  菜馆中,惊雷手等十数人占了很大的一片席位,楚卿姑娘被两名教徒看守在厅角一张小方桌上,双肩颓垂,神色从容。单剑飞进门,她似乎一眼便已认出,背着两名教徒,朝着单剑飞眼一闭,扮了个鬼脸。

  单剑飞又好气又好笑,只装未见,埋着头,径往厅角另一张桌上走去,心想:我倒要瞧你两臂不动,怎么个进食法?

  人刚落座,耳边已传来蚊蚋般的一阵幽幽笑语道:“辛苦你了,单少侠单兄,谁叫你有那么大的名气的呢?知道不?这就叫做‘盛名之——累’!”

  单剑飞脸微仰,传音问道:“这个玩笑还要开多久?”

  楚卿姑娘传音笑道:“方兴未艾!”

  单剑飞恨恨地道:“我辛苦点算不了什么,你这样装下去,连吃东西都要人喂,难道就不觉得别扭么?”楚卿姑娘传音笑道:“享受也!”

  单剑飞气得无话可说,正好店伙过来招呼,便停止不再说下去。

  这时,忽听那边席上一名教徒向惊雷手大声问道:“鲍头,信鸽昨晚即已放出,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总坛方面派人接应?会不会是信鸽在路上出了毛病?”

  惊雷手缓缓摇头道:“不会的,由这儿下去,不要等到曲阜,我们便可遇上他们了。”

  单剑飞转过脸去,趁两名教徒不注意,向楚卿姑娘眼色一丢,意思说:听到没有?可以适可而止了吧?

  楚卿姑娘视如不见,却向一名教徒喝道:“添酒!”

  那名教徒斟满一杯酒送上,嘿嘿冷笑道:“刑无饿犯,现在由你小子威风,等到了总坛,也有得你受的,如有动刑机会,仍由在下伺候你小子也就是了。”

  楚卿姑娘就杯一饮而尽,脸抬处,鼓腮一喷,淡淡说道:“聊代掌嘴——”

  酒泉如箭,银练般直射那教徒面门,那教徒脸一偏,正好打在左颊之上,但见那教徒一声痛呼,左颊已经肿一了大块,惊雷手回头喝道:“焦老三,你怎么?”

  那位焦老三惶然掩颊垂首,不敢发一语,楚卿姑娘转脸向另一名教徒以目光指了指空杯,点头道:“你乖巧点,重斟一杯。”

  惊雷手回过头去向对座一名教徒吩咐道:“蔡老五,你去换焦三过来。”

  两名教徒换了位置,继续吃喝。单剑飞仅叫了一碗大卤面,这时已经吃完,丢下三枚青钱,颤巍巍地起身出门而去。

  不一会儿,众教徒也都吃喝完毕,簇拥着楚卿姑娘,相继出店,众教徒走近马车一看,一个个都傻了眼了,那两匹拖车的马,不知道是跑脱了力还是吃了不干净的草料,这时双双倒在车轭下吐白沫,车身好几处已给踢散。

  惊雷手脸色一寒,正待回身去找店家算账,街角轮声辘辘,恰好一辆空车驶过,惊雷手想了想,转向空车招手道:“伙计,这边来!”

  驾车的是个脸肉横生的黄皮大汉,闻声将缰绳一兜,飞快地将空车驶过来,惊雷手指着车厢向楚卿姑娘道:“请上这一辆。”

  楚卿姑娘点点头,一跃而上,惊雷手又朝车夫挥手道:“曲阜,车钱加倍!”

  众教徒纷纷上马,一行再度起程。

  这辆马车只有一匹马拖着,车厢陈旧破烂,连车帘都没有,但是,楚卿姑娘毫不在意,含笑欹倚着,双目前视,身子随着车厢颠簸,似乎觉得比坐先前那一辆还要舒服一般。对单剑飞的不辞而别,以及此刻去了哪里,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行出城,直奔曲阜。这时才不过未牌光景,天色又阴暗下来,好像要下雨,惊雷手仰脸望望天,向前面高声喊道:“加鞭大家跑快点!”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教徒忽然扭头叫道:“鲍头,你料着啦!”,惊雷手一哦,忙纵骑向前窜出,举目略扫,突然将马鞭高高扬起,后面十余骑立即勒缰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来路上,五匹毛色不和的健骑追风般疾驰而至。当先一骑上坐的是一名中年人,衣着与惊雷手一样,后面是三名面目怪异的黑衣老者,一人塌鼻朝天,一人左臂虚悬,一人枯枣脸上只有右眼在闪闪发光,最后面则是一名一身鲜锦黄衣,五官英挺的青年。

  楚卿姑娘眉峰微蹙,喃喃道:“想不到‘鲁山三煞’,‘丑煞’任见欧,‘独臂擎天煞’包波,‘独眼毒煞’司徒干云,这三个老怪物都还活着,依然效忠在那个老淫妇石榴裙下,但后面那个穿黄衣的青年是谁呢?”

  楚卿姑娘这番话说得很轻,只有前面车座上那个满脸横肉的车夫或者听得了,不过,这名车夫显然不是个好事的人,虽然听到了这番话,却连头都没有回过来一下,双眼瞪着迎面五骑,神色透着一丝不安和紧张。

  五骑当中那名蓝袍中年人夹马走上一步高声道:“鲍分坛主飞书,总坛已于黎明前接获,教主特遣内堂三位护法带领小弟前来迎接,因为昨日正好有玉帐圣宫专使到,奉教主口谕,擒获单飞一名,不妨径交玉帐圣宫申象玉申少侠就地押返。”

  原来五骑中那个黄衣青年,即为原属华山门下,嗣因贪羡玉帐宫美女如云,甘愿辱节叛门,沦为花奴的申象玉。

  黄衣申象玉催骑出列,顾盼着道:“人在哪里?”

  楚卿姑娘跳出车厢,身子一挺,冷冷答道:“在这里!”

  黄衣中象玉目光一直,不禁轻轻咦了一声。

  惊宙手和总坛来的那名蓝袍人同时失声道:“怎么了,申少侠?”

  剪衣申象玉双睛在楚卿姑娘身上闪动不定地滚转了一阵,唇角浮起一抹暧昧的笑意,别有会心地点点头,向总坛那名蓝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道:“没——没有什么,在下意思是说,你们抓到人却不采取安全措施,像他这样能走能跳,要是半路上出了毛病怎么办?”

  惊雷手抢着回答道:“报告申少侠,敝教仅接贵宫知照,希望敝教能帮忙留意这个人,贵宫将如何处置于他,敝教并不知道,所以卑座只点了他的双肩肩井穴,生怕手法重了会获咎于贵宫,不过,就卑座估计,此小子身手似乎也很有限——”

  黄衣申象玉眼中一亮,哦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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