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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红衣佳人仰脸道:“三个月早一天也不行。”

  蓝衣秀士悲声道:“两个月是三分之二,我所知道的仍是那么一点点,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红衣佳人淡然道:“三月之期届满,你将全部明白,我和你约定的就是这样,怎可说它不公平?”

  蓝衣秀士绝望地道:“为什么一定要三个月呢?”

  红衣佳人淡然道:“因为这三个月你有很多事要做,你不是不知道。”

  蓝衣秀士哀声道:“只要你让我会见他老人家一面,我说过,别说三个月,就是要我陪你奔走一辈子我也愿意,你知道的,我这个罪人已经做定,我的天良也已昧定了,你叫我怎么做,我都唯命是从,我为你已……”

  红衣佳人冷冷纠正道:“为了我吗?说清楚点吧。”

  蓝衣秀士痛苦地道:“好的,就算为了我自己,但是,命令出诸你口,我如拚了一死……”

  红衣佳人冷笑道:“为什么不呢?”

  蓝衣秀士默默站起身来,红衣佳人冷笑着接道:“因为有了我,你们师徒兼父子将可团聚,而且在遇你之前,我的身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两个月来,你什么也没有做,得到的却不能算少。”

  玉靥微抬,幽幽接道:“你什么地方冤屈了?”

  上官英缩后抓了上官印一把,同时扮了个不屑的怪脸,好似说:“所谓不可接近之蓝男红女,不过如此,我们走吧,看了实在令人有气。”

  上官印默默点头,双双正待起身出房时,耳中忽听蓝衣秀士轻叹道:“你叫我做过什么呢?华山的那件事现在没有机会,昨晚你不知自那儿得着消息,说一名不知来历、骑着白马的黄衣少女身上背的是真正的奇缘剑,因为我说同黄衣少女住在一起的那名黑衣少年我可能什么地方见过,你便要我前来随机应变,不择手段夺取,或者将他们……”

  二人相顾一怔,恍然暗忖道:“什么?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原来竟是为了要算计我们两个?”

  义兄妹俩心一动,不由得双双再度伏下身去。

  目光所及,但见红衣佳人手一摆,皱眉拦阻道:“既然人跑都跑了,还提它做什么呢?”

  蓝衣秀士垂头叹道:“证明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了啊!”

  红衣佳人轻轻哼道:“表面上奉行如仪,事实上却是敷衍塞责,那跟不做又有什么分别?”

  蓝衣秀士愕然抬脸道:“几时有过这等事?”

  红衣佳人睨视含嗔道:“昨夜怎么说──”以手掩口,吃吃地笑个不住。

  秋波回漾,双颊霞生,眉梢眼角,顿时浮现出一抹荡意,莲足一句,蓝衣秀士愣愣地张臂扑下。

  上官英缩手蒙脸,一跺足人如轻烟般穿屋而出,上官印摇头暗暗一叹,也忙随后跟了出来。

  隔室一声轻嘶,喘笑声中,烛摇火灭。

  ***

  距华山武会,现在只剩得七天了。

  关洛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向长安方面进发,时时刻刻,都有飞马自车旁扬尘疾驰而过。

  车帘斜挑,车厢门口并肩坐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身穿天蓝长衫,女的身穿红紧身短打,外披一袭红绸披风,二人脸上,均垂挂着一幅与衣服同色的薄纱。

  车身微微摆动,两条身躯密密地依偎着。

  车夫是一名头发斑白、精神却极矍铄、操音满口陕南土腔的老者,身旁的二把手,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眼光呆直,愣头愣脑的,像是老者的孙子。

  由于这位自称赵大的老人常行于关洛之间已有数十年历史,一路行走,对沿途名胜古迹,熟悉得如数家珍。

  加以人又极风趣,娓娓道来,更觉动人。

  可是上天弄人,往往令人啼笑皆非;老人那样精明,他身旁那位宝贝孙子,却傻得相当可以,经常一天有半天不开口,但每一开口,都令人为之喷饭。

  因此上路不久,两位神秘的年轻男女乘客,便对这一祖一孙发生兴趣起来。

  那位年轻的女客首先要老人放慢速度,男的本来反对,但给老人身旁那傻小子两次逗笑之后,也就不再坚持了。

  因为走的不快,车行三日,方到函谷。

  函谷歇宿一宵,第四天黎明,又自函谷起程。

  甫行不久,官道忽与渭水平行,老人回顾以鞭稍一指,大声说道:“两位看到没有?那一边,便是曹操与马超当年隔水相拒之处。看过三国志的人都知道,曹操渡渭,屡渡屡为马超悍骑所突,嗣由妻子们献计云:‘今时天寒,可起沙为城,随灌以水,一夕可成。’对河那片沙地,据说就是曹孟德当年筑沙城的地方呢!”

  两位乘客点头不语,走了不久,老人又以鞭梢指着道北一座小山道:“那座山叫秦公岩是秦穆公屯兵处,因为秦将白起也在那上面练过兵,所以也叫白起岩!”

  红衣女子明眸微滚,忽向南方一指道:“那边那一座呢?”

  老人循势望去,不假思索地大声答道:“那座叫高车山。”

  红衣女子哦道:“高车山?”跟着抬脸问道:“高车这两字好怪,难道也有什么典故不成?”

  老人豪然说道:“这一带古称岗州,又称商洛,古兵家云:据山川之险,扼秦楚之交,出南阳而东方惊,人蓝田而关右危,武关巨防,举足以分天下轻重──这一带一草一本几乎都有说处,那么高的一座山会没有典吗?”

  蓝衣人微微注目,红衣女子笑责道:“少卖膏药,单说出高车两字命名之义,就得啦!”

  老人哈哈一笑,一面虚虚挥出一鞭,一面回头大声道:“汉朝有个张良高车驷马迎四皓的故事,两位当然知道了?”

  蓝衣人抢着点了点头,老人大声接道:“迎接四皓,以及送四皓归,都在那座高车山下!”

  红衣女子羡然地打量了老人一眼,忽然脸一偏,向蓝衣人低声笑说道:“说句不怕你吃醋的话,这老家伙假如年轻四十岁,我一定爱他而不爱你,你相信吗?”

  蓝衣人怔了怔,强笑道:“就算这样,他又爱不爱你呢?”

  红衣女子道:“那个谁知道?”忽又感慨地叹了口气接道:“我说的是我爱他,至于他爱不爱我,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论男女,一个人如能遇上一个值得自己爱的人,且能令对方知道有人在真心爱他,即使不被接受,也就不算白活了。”

  蓝衣人一呆,期期说道:“这样说来,那么,你对我──”

  红衣女子点点头道:“是的,我们之间──”忽然媚然一笑,偎颊温柔低声安慰道:“你想到那儿去啦?难道我现在对你还不够好吗?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资格与你竞争,不是吗?”

  蓝衣人微微一笑,一颗心却骤然掉入一片阴寒之中。

  他暗忖道:“是的,到目前为止,你爱我,因为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有见到另一个比我更强的男人。”

  剎那之间,他有着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虽然他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值得自己去爱,甚至自己根本就不会和她发生爱情的女子,可是,现在的情形不是这样的。

  她损害了他的男性尊严,他恨她,也恨自己,同时无比的妒嫉着另外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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