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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塌鼻青年不快地干咳了一声道:“谁说自己的?”

  吊眼青年忙接道:“是的,是的,俗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来也会偷,千古文章一大抄,先念念古人的启发启发,也未尝不可。”

  微微一顿,又接道:“只不过时序仲秋,而老弟却吟着什么春眠的,却未免不合时宜罢了。”

  塌鼻青年不禁点头道:“这倒是的。”

  稍加思索,大声又念道:“莫风流,莫风流,风流后,有闲愁,花满南园月满楼……”

  独坐窗下凝眸沉思的蓝衣秀士,在塌鼻青年念得一句春眠不觉晓之后,似嫌院中二人俗不可耐,眉锋微皱,立将窗扇轻轻推上,这时房门一声微响,已经闭合的窗户,忽又悄悄启开。

  三号房的窗户闭而复启,院中两青年,浑似未觉。

  吊眼青年忙又摇摇头,大声说道:“这一首词,又是古人的,愚兄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且不说它,愚兄要说的,它似乎与眼前景色不合。”

  塌界青年又想了一下再念道:“荣枯枕上三生,傀儡场中四并,人生幻化如泡影,几个临危自省?”

  住口大声问道:“这一阕如何?”

  窗内蓝衣秀士双眉一动,便拟振身而起。

  吊眼青年大笑道:“又是古人的。”

  大笑接着说道:“这是姚隧的醉高歌后段,刚才则是张先的庆佳节前段,我想起来了,这两首词正好全收在月湖渔唱中,你大概只看过这么一本词选吧?”

  塌鼻青年赧然低声道:“大哥明鉴,事实确是如此。”

  吊眼青年大笑道:“我说如何?假如要你再来一段其他的,包你出丑!”

  蓝衣秀士暗骂道:原来是巧合?真是两个该死的东西!心一放,又复坐下,眼虽望去别处,却并未放弃对二人的注意。

  塌鼻眼角一飞,忽然正容自许道:“做诗填词小弟不是不会,不过没有好的环境,却是发挥不出。”

  吊眼青年颔首会意,好像突然想及什么似地,头一抬,大声说道:“噢,对了,白马寺就在这后面,我们何不去找那个大觉和尚谈谈禅机,以消良夜?”

  塌鼻青年拍手道:“对呀,家父去年还捐过三千银子给他们修庙,他可非陪我们不可,走走走!”

  二人一唱一和,立即摇摇摆摆出院而去。

  ***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功夫,白马寺中不见什么阔施主上门,八方客栈后院三号上房的屋脊暗处,却多了二名不速之客。

  二人伏定身躯后,上官英传音笑问道:“你看我刚才表演得怎么样?”

  上官印传音笑说道:“可以还可以,只不过锋芒太露,语气中一直止不住一种冲动之感,炉火尚不够纯青。”

  上官英道:“那么你呢?”

  上官印道:“我?差不多了!”

  上官英轻轻一哼,正待反唇相讥时,目光微闪,突然手肘一碰,传音低喊道:“快瞧,那边来的是谁呀?”

  一条身影,自前院如飞而来,身法之轻巧,无与伦比。

  上官印谛视下,微感意外的注目说道:“啊!那个车夫!”

  上官英低低传音道:“此人之身手,比我不足,比你却是有余,一定是一名非常人物所乔装。”

  上官印无暇与她斗嘴,点头沉吟着道:“六派掌门以下,应无此等成就。”

  来人立于前院屋脊向一下微张望,立即飞身跳入院心,上官英急急说道:“莫非此人要加害蓝衣秀士不成?”

  上官印微微摆头道:“不像,要说是同路人倒较有可能。”

  上官英似有所悟道:“此人一定在做着传递消息的工作,红衣少女中途忽然不见,可能就是此人事先通的消息。”

  二人倾耳谛听,下面竟然声息全无。

  相互点点头,立即悄然跃去隔壁一号房之上,潜行至后面屋角,先后探身自事先打好的瓦洞中轻轻跳落。

  依样葫芦,故技重施,上官英玉指轻点,立在壁间穿出两个小孔。

  上官英首先占住一只小孔,瞇眼向隔室望去,目光甫凑近小孔之口,突然玉手连招,似有要上官印快看之意。

  上官印就小孔一望之下,暗喊一声惭愧,至此方始全部明白过来。

  原来隔壁他俩曾经住过的三号房中,此刻红烛高烧,人虽相映,蓝衣秀士倚坐在床沿上,支颐不语,床头一只小几上堆放着一套车夫衣服,一张人皮面具,一名身材婀娜,全身艳红如火的妙龄佳人,正在对着床头壁间一面铜镜整拢如云秀发。

  这时,蓝衣秀士缓缓抬脸,忧悒地问道:“我那七位师叔,他们走了吗?”

  红衣佳人回应着:“还到现在?早走啦!”纤手一带,又将理好的一头秀发弄乱,霍地扭转娇躯,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玉指,轻轻点上蓝衣秀士额际,娇嗔道:“你呀,什么人都关心,就是不关心……”咯咯一笑,突然和身倒向蓝衣秀士怀中。

  蓝衣秀士轻轻推了一把,皱眉低声道:“你且坐好,我有话说。”

  红衣佳人悻悻地移身坐在床沿,柳眉微剔,秋波盈盈欲流嘟着樱唇道:“说,说,就没有说过一句人家喜欢听的!”

  蓝衣秀士起身在床前低头走了两个来回,脚下一停,忽然抬脸注目沉声说道:“自从遇上了你,我蓝衣秀士蓝灵飞毁也毁定了,这是出于我的自愿,怪也怪不得别人,不过,现在我可得再问你一声,你得好好地回答我,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否真的还活着?他为什么不肯回昆仑?”

  红衣佳人一拉衣襟,露出微微的、雪白的上胸肌肤,也露出了以银练串配在颈下,映着烛火,发出晶晶蓝光的北冀双燕,冷冷一笑道:“你看过也不止一次了,如果是假的,也只能怪你自己的眼睛!”

  蓝衣秀士目注那对北冀双燕,轻轻一叹,黯然低头道:“是的,它不是假的,纵然七位师叔会看错,我也不会,因为……”

  红衣佳人秋波微亮道:“因为什么?”

  蓝衣秀士低声道:“因为他是我师父,也是我的生身父亲。”声音既低且颤,语毕已是泪痕满脸。

  红衣佳人失声道:“你说什么?”

  不待蓝衣秀士有所表示,又复点头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蓝衣秀士仰脸黯然强笑:“怪不得我蓝衣秀士这样容易征服,是吗?你明白,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够明白了!”

  红衣佳人忽然问道:“昆仑一鹤姓龙,你为什么姓蓝?他是你父亲,武林中为什么没一个人知道?”

  蓝衣秀士掉脸走了开去,似乎没有听到。

  重回到床边,忽然俯下身去,用一种低得近乎哀求的声音,颤声道:“告诉我,他真的还活着吗?”

  红衣佳人不悦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现在骗了你,一个月之后,我又将拿什么向你交代?”

  蓝衣秀士颤声接口道:“你以三个月为期,如今两个月已经过去,你就不能再告诉我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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