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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一声啸声,谷之华不禁又是心头一震,那是她父亲的啸声。原来这个时候,正是孟神通杀出重围,逃下邙山的时候。他用啸声和他的徒弟联络。

  金世遗听到孟神通的啸声,亦是心头一震,从这啸声中他听出了孟神通已是元气损伤,但却并非伤得严重。这剎那间,厉胜男的影子也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孟神通伤得不重,那么厉胜男将是如何?会不会两败俱伤呢?

  可是,此时此际,却不容得金世遗分心去挂虑厉胜男了,他握着谷之华的手,忽觉她的手指颤抖,方自一怔,谷之华已摆脱了他,金世遗愕然望她,只见她的面色苍白得令人心悸!

  谷之华这次上山,本来是对父亲抱着很大的希望,希望能以父女之情打动孟神通铁石的心肠,想不到竟是如斯结果!

  孟神通的啸声已听不到了,可是这啸声却像激起千丈狂涛,令她本来就不宁静的心湖,更是思如潮涌。

  金世遗劝她把过去当作一场恶梦,可是现在恶梦并未曾过去,山洞里虽然宁静和平,但可以想象得到,邙山上仍是一片腥风血雨!

  最难过的是:她现在无法预料这“恶梦”将是如何结局,掌门师姐的生死如何?各派宗师将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她父亲的命运又将落得怎样收场?调解已经失败,武林的大劫无可挽回,后果如何,她简直不敢设想,只有一样是她可以预感得到的,在这样的情形下,不论是哪一种收场,都将令她终生抱恨!

  谷之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现在又从清醒中陷入了混乱,本来她已经是较一般的女子坚强的了,可是任凭她怎样坚强,也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

  最初与金世遗相见的欢愉,掩不过她心头的创痛,火热的心情冷下去了,越来越冷,冷得令她对爱情也几乎失去了感觉了。试想在这样的情感下,谷之华哪还能够与金世遗细诉衷情,接受他的轻怜蜜爱?

  两人默默无言,金世遗从她的眼光中也感到她内心的哀痛了,但是用什么言语去安慰她呢?

  月光透进山洞,夜已深沉,午夜的寒意更加重了心头的寒意,谷之华咬了咬牙,心中想道:“我今天侥幸没死,但已把自己当作已经死去了。我要选择一个什么人也没有到过的地方,什么人也不见面。”

  金世遗再一次地抓住了她颤抖的手,沉声说道:“之华,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全都看到了,你已经尽了你的力,武林的劫难无法消弭,这不是你的罪过。”

  他本来想说:“你所做不到的,我将代你去做。”

  但一想自己所能够做的是什么?最多是帮助厉胜男杀掉孟神通,这件事他可以暗中去做,但却怎能当着谷之华的面说出来,令她已受创伤的心灵更多受一重刺激?但这样一来,他对谷之华的安慰,也是变得一片空虚,毫无力量。

  谷之华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世遗,多谢你今天救了我,尽管你不救我也许更好一些,我还是一样感激你。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今日得见你一面,我已是心满意足,不敢也不想再奢求了。嗯,你走吧!”

  金世遗扪着洞口,颤声说道:“之华,你、你去哪儿?你可记得你师父临死之前,将玄女剑谱郑重地交托给你,要你继承她的衣钵?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你也曾经说过,不论你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能辜负你师父十年来对你栽培的心血!”

  谷之华心头一震,她当然记得,这一段话乃是上次邙山大会,自己被曹锦儿逐出门墙之后,为了表白自己的心情,向金世遗所说的。但那时所受的委屈,比起今日的遭遇,那又算不得什么了。她不知道外面闹得如何,也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时候,曹锦儿已经当众宣布,允许她重列门墙,心中只是想道:“这次各派门人,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伤在我父亲手下,邙山派和他的冤仇最深,死伤的也定然最多,我虽然侥幸未死,但还有何面目再见同门?”

  不过,金世遗这几句话也对她发生了影响,过了半晌,只听得她低声说道:“世遗,多谢你提醒我,你放心,为了师父,我会活下来的。好啦,你不走,你就让我走吧!”

  金世遗心情激动之极,大声说道:“为什么咱们不能同在一起?你若是不愿意再卷入漩涡,我和你到一个荒岛上去,在那里,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也不用理会。咱们可以用毕生之力,将师父的武学整理发扬,待到晚年,再选择有缘的弟子,这不好么?”

  金世遗所说的正是她所想的,她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但转瞬之间,另一个念头又升起来,她想到了李沁梅,“我如今已是万念皆灰,只是为着师父才活下来,我何苦成为他们的障碍?”

  但见她紧闭双唇,神情冷漠之极,轻轻地推开金世遗,就走出山洞。她没有再说半句话,金世遗已经知道她的心意已决,无可挽回了。他被她那冷漠的神情所吓着,不由自己地挪开了身体,让谷之华从他的身边溜过。他不能说服她的心,即算强留着她的身体又有什么用?

  谷之华走出山洞,一片茫然,心中不住地在问自己:“我应该到哪儿去?”

  忍了多时的眼泪忽然滴下来。金世遗听到她的哽咽的声音,追了出来,大声叫道:“谷姐姐,你等一等,这不行啊!难道咱们竟然就这样永远分手?啊,你待我想一想吧,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呀!”

  他仅仅差一步就要追上了谷之华,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喊,似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只见侧边一棵大树底下,一个黑衣女子披头散发。瞪着双眼,直望着他,恰似一个幽灵!

  金世遗大吃一惊,他只差一步,就要追上谷之华,脚跟已经离地,但这一步却似突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阻住一般,竟然跨不出去!

  这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厉胜男!

  但见她瞪着眼睛,一滴滴血珠从嘴角流出来,脸上的肌肉绷紧得几乎变了形貌。这显然是受了重伤,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厉胜男忽然一个幽灵似的,在这个紧要关头出现,而且竟然受了重伤!

  当孟神通和各派宗师比武的时候,金世遗本来是和厉胜男同在邙山顶峰埋伏,伺机报仇的。他之所以放心离开厉胜男,让厉胜男一个人向孟神通算账,一来是因为那个时候,孟神通正在和金光大师比拚内力;二来是乔北溟所留下的三宝,厉胜男已有其二,她身上穿的是宝甲,手中又持有可以断金切玉的宝剑,金世遗因此断定,她的偷袭纵然不能得心应手,也决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场中还有痛禅上人、金光大师等一班武林宗师。而他急着要去救谷之华,所以将宝剑交给了厉胜男之后,就放心离开她了。

  想不到此时此际,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厉胜男重伤浴血的形象!

  这剎那间,金世遗不由得突然感到一种内疚,后悔自己不该轻率地离开她,让她单独去斗那武功绝世的大魔头!

  前面是他所要追赶的谷之华,后面是伤重待救的厉胜男,这剎那间,金世遗端的是心乱如麻,不知何去何从?

  这时分,哪容得他片刻踌躇。就在这片刻之间,谷之华已转过山坳,没入丛林,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金世遗叹了口气,他知道,谷之华这一去,从此之后,是再也无缘重会的了!他回头过来,走到厉胜男面前,只听得厉胜男恨恨说道:“我以为你有了别人,从此不再理会我了!”

  话未说完,一大口鲜血又喷出来。

  金世遗道:“你别动气,伤好了再说。”

  一摸她的脉象,先是吃了一惊,忽地又恼又气,叫道:“你,你怎么用这样的手段骗我?”

  厉胜男冷冷一笑,将金世遗的手摔开,淡淡说道:“好,是我骗你,你尽可不必理我,你去追你的谷姐姐去吧,去吧,去吧!”

  原来厉胜男的受伤倒并非虚假,不过却不是孟神通伤了她,而是她自己令自己受伤的。原来她为了阻止金世遗去追赶谷之华,竟然运用从乔北溟武功秘笈所学到的邪派玄功,震伤了自己的三焦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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