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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陈光熙道:“我爹爹一来嫌她出身不正;二来又说她来历不明。爹爹认为一个年轻的女子擅于使毒,多半不会是好人家的女子。还是少惹为妙。”

  原来陈光照的父亲陈天宇是贵家公子出身,虽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不再为官,变成了纯粹的武林人物,但门第之见还是不能尽除,故此陈天宇可以和绿林中人交朋友,却不愿意有个来历不明的媳妇。

  金逐流道:“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你又的确相信得过她不是坏人的话,可以为你作保,说服伯父答允你们的婚事。”

  陈光照道:“我当然信得过霞姑是个好人。我也曾向爹爹说过,我说霞姑虽然擅于使毒,我却从未见她害过好人。毒药就像刀剑一样,都是可以用来杀人的。在好人手里拿来杀坏人,那又有何不可?”

  金逐流道:“你说得不错,那么伯父之见如何?”

  陈光照道:“爹爹拗不过我,他答应待他调查清楚了霞姑的家世之后,可以考虑为我求婚。我知道爹爹只是为了疼我的缘故,对这头婚事,他其实还是很不满的。”

  金逐流答道:“你爹爹肯让步,那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我也不用再多说啦。”

  陈光照道:“打破了一重障碍还有一重。起初我以为只要爹爹答应了,霞姑那边想来是应该没有问题的。”说至此处,陈光照见金逐流微笑的看着他,脸上一红,接下去低声说道:“这不是我自作多情,虽然她没有明白说过,但心里也是感觉得到的,我知道她,她也真心爱我。”金逐流道:“那么她后来为什么又拒绝你呢?”

  陈光照道:“我讨得爹爹的口风之后,就跑去找霞姑商量。以前我和她总是在外向相见的,这次还是第一次到她家里找她。”

  金逐流道:“她知不知道你是来向她求婚?”

  陈光照道:“我心里喜欢她,她当然是会知道的,不过,我那次到来,却是大大出她意料之外!”

  金逐流道:“为什么?”

  陈光照道:“因为她从来没有请过我到她家里,她的住址还是我辗转打听出来的,不过这只是我当时的想法,现在想来,她当时的大感惊诧,恐怕还不仅仅是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缘故。”

  金逐流道:“可是为了她的奶娘不喜欢你?”

  陈光照道:“本来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的,但经过了今晚之事,我猜想恐怕也只是为了这个缘故了。要不然她不会那样的。”

  金逐流道:“她怎么样?”

  陈光照道:“我本以为她父母早已亡故,虽然有个堂兄,又从无来往,婚姻大事,应该可以自己作主,那知我到了她的家里,刚刚想要向她说来意,她听出了一点口风,面色都变了,她连忙乱以他语,又一再示意叫我不要再说下去。”

  金逐流道:“你见着了她的奶娘没有?”

  陈光照道:“见着了。正当我要说到‘正文’的时候,她的奶娘就出来见我的。”

  金逐流道:“这老妖婆怎么说?”

  陈光照道:“当时她倒是和和气气的,倒茶给我喝,向我问长问短。一面又夸耀她自己的功劳,说小姐是她一手抚养大的,她没儿没女,这一生就只有依靠小姐了。其实这些话她不用说,我也早已知道。”

  金逐流道:“后来怎样?”

  陈光照道:“她唠唠叨叨的说个不休,我更没有机会与霞姑谈论我们的事情了。我只道老人家是难免有唠叨的毛病,心中虽是十分厌烦,看在霞姑的份上,也唯有忍耐。没有多久,霞姑端茶送客了。”

  金逐流道:“那么,你一直没机会和她说?那又怎会知道她要与你断绝?”

  陈光照道:“她端茶送客,我当然是大不高兴。大约是我的面色给她的奶娘看了出来,于是她道:‘陈公子远道而来,你也该送一送他。’唉,当时我还以为她有心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霞姑单独说话。”

  金逐流道:“霞姑有没有单独送你?”

  陈光照道:“她的奶娘叫她换过衣裳,才让她出来送客。”

  金逐流笑道:“不用说,定是这老妖婆有私房话要叮嘱你的霞姑了,不过,你们可以单独见面,总是好些。”

  陈光照叹口气道:“我希望和她说几句知心的说话。可惜在单独相对之时,我听到的却是令人肠断的言语。”金逐流道:“她怎么说?”

  陈光照道:“她要我忘记她,只当是从来没有认识她这个人。我说除非等到我呼吸停止之时,否则我又怎能忘记?我反问她:难道你就能够完全忘记我么?她叹息道:你今天的来意我已经明白,我们是决不能相好的。不管你能够忘记也好,不能够忘记也好,从今之后,咱们总是要断绝的了。我问她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她说她终生不会再嫁,我问她:那么这又是为了什么?他说不为什么,就不愿意和我再见。我说:你竟是这样讨厌我么?她咬了咬牙,说道:‘不错,我是不喜欢你了,你可以死心了吧。’我知道她是违背自己的良心说的,我说我不相信,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可是她已经跑了,她已经回去了。她家的大门乓的一声响,把我关在门外,把我的声音关在门外,她已经不要再听我的话了。我没有勇气再闯进去。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疑问直到今天都没有得到解答!”

  金逐流道:“好。我现在就去给你索取答案。”

  金逐流早已向王泰打听了曹家的地址,于是立即出城,径奔曹家。曹家在济南城西,倚山而立,远远的就可以看见“大学士府”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金逐流四更出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到了曹家,天还未亮。

  大门外有四个卫士交叉巡逻,金逐流拾起一颗小小的石子,向空中一弹,引得四个卫士仰头观看,金逐流一个飞身,已是攀着瓦檐,迅即就跳过墙头去了。那颗小石子飞上树梢,惊起了树上宿鸟,四个卫士疑神疑鬼,又怕老是进去禀报的话,万一查不出什么,大护院定要责怪他们“庸人自扰”。既然不敢断定有人,所以也就不愿声张了。

  金逐流进了花园,一眼望去,星罗棋布的房子大大小小,何止百间,金逐流心想:“擒贼先擒王,捉住了曹振镛那宝贝儿子,不愁逼不出解药来。可是那小子究竟是住在那间房子呢?”

  金逐流正在盘算用什么法子打探最好,忽听得附近一处假山后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金逐流起初还以为是守夜的家丁,悄悄地走过去,只见一男一女,衣裳不整,头发蓬松的从山洞里钻出来,女的说道:“天快亮了,你赶快回去吧。”原来是曹家的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子在山洞幽会。

  金逐流忍住了笑,蓦地一把将那小子揪住!正是:

  无端来恶客,惊散野鸳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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