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梁羽生 > 武林天骄 | 上页 下页 |
一 |
|
▼第一回 鸳鸯同命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中原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属谁?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文征明《满江红》 夕照苍苔上,鸟鸣山更幽。这条山路,显然是很少人行,岩石上满是桔红的、雪青的,或草黄色的鲜苔。苍松映衬红崖,野花枫叶争艳,在这秋末冬初,已寒未冷的时候,山上到处还是瑰丽的色彩。 在这少人行走的荒山僻径,此际却有一个少妇,挑着两捆柴草回家。 虽然是荆钗裙布,也掩盖不了她秀丽的容颜。 她是一个猎户的妻子,或许是因走惯山路了,她挑着柴草,踏在长满苍苔的石头上,步履依然甚是安详。 平时她很喜欢看云看山,但此际山间的景色虽然份外清幽,她的心情却有点儿不大平静。 前两天,有许多难民从山下经过,听说是金国又要和宋国打仗了。 这座山是坐落在陕西大散西北面的盘龙山,时为南宋绍兴十年,金宋议和,以大散关为界,西北面本来属于宋国的地方,如今已是属于金国统治,这个少妇是汉人,听得金兵攻宋的消息,心情回自是有点不安。 不过她一想到正在等待她回家的丈夫,想到她那活泼可爱的孩子,她的心中又充满喜悦了。 外间虽然烽火弥天,这座荒山却一向是张雪波的。除了丈夫和孩子,她的父亲和公公也还健在,两家早已合成一家。她有个温暖的家,只盼一生能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于愿已足。心中正自充满密意柔情,忽地无端刮来一股狂风,吓了她一跳。 这股怪风突如其来,随着这股怪风出现的是一只吊睛白额虎。 少妇被猛虎一扑,扔开柴草,抡起扁担就打。她眼明手快,这一打倒是打个正着,恰好打着了老虎的额头。但可惜老虎皮粗肉厚,头颅竟似比石头还硬,“卜”的一声,扁担断了。 老虎负伤,大吼一声,好似晴天起个霹雳,震得山岗也动,猛地扑来。 少妇一闪,闪在老虎背后,老虎前爪搭地,腰胯一掀,少妇手中没有武器,只凭一双肉掌,自忖对付不了这只老虎,只能再闪。老虎掀她不着,把铁棒似的虎尾竖起来一剪,这一剪扬起风沙,少妇眼中吹进一粒沙子,流出眼泪,看不真切,几给它扑着。少妇慌忙施展轻功逃跑。她心里一慌,脚步就不能踏得那么稳了,踏着石上的苍苔,脚步一滑,竟然在这紧急的关头,摔了一跤。说时迟,那时快,老虎已经扑到她的背后。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雪妹莫慌,我来了!”人未到,石头先打过来。 这块石头也打个正着,老虎被打得头破血流,一扑扑了个空,少妇滚过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丈夫已经迎上那头猛虎。两只手把老虎头皮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铁拳猛击。他的拳头比少妇的扁担更为有力,打了三四拳,老虎脑浆迸流,天灵盖竟然被他的拳打破,死了。 丈夫扶起妻子,问道:“雪妹,你怎么样了?” 少妇惊魂稍定,说道:“没什么,只是擦破一点表皮,眼睛渗进一粒沙子,不大舒服。” 丈夫仔细察看,果然只是擦破一点肉皮,连轻伤都算不上,他给妻子揉揉眼睛,吹一口气,那粒沙子也就随着眼泪流出来了。“雪妹,你的运气还算不坏。”丈夫笑道。妻子跟着笑道:“我的运气当然不坏,我最大的幸运就是碰上你,能够得到一个你这样好的丈夫。成哥,这是你第二次救了我的性命,你还记得吗?” 原来这少妇叫张雪波,她的丈夫叫谭道成。他们是自小一同在这山中长大的。不过他们都不是本地人,都是为了躲避战争的灾难逃到这座荒山的,谭家先来,张家后到。 七年前张雪波曾经在树林里碰上一条大青狼,那次也是谭道成把恶狠打死的。不过那次谭道成来得更早,青狼刚出现,人兽尚未相斗,谭道成就已来到她的面前,杀了恶狠。张雪波也是在那次遇险之后不久,嫁给谭道成做妻子的。 谭道成笑道:“那头青狼是咱们的媒人,我怎能忘记。不过我却一直不知你会武功,你为何瞒住我?” 张雪波被大夫质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忸忸怩怩地说道:“我这两下把式也称得是武功吗?敢情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吧。” 谭道成哈哈笑道:“什么三脚猫功夫?三脚猫是连老鼠也捉不到的,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却能打老虎!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但你练的可是上乘的武功呢!”张雪波道:“哦,上乘武功?”言下似乎还是不敢相信的神气。 谭道成道:“我怎会骗你?你练的本来是上乘武功,只可惜你完全没有对敌的经验,给老虎吓慌了。假如你稍为镇定一些,用不着我帮手,你自己就可以把老虎打死。” 张雪波道:“真的吗?但我刚才已经是用力打它了。一打扁担就断,我赤手空拳,如何还能打死老虎?” 谭道成笑道:“当然还得有点猎虎的经验,我教你怎样打老虎吧。老虎的头颅最硬,你气力不足,就不要先打它的头部,最省气力的办法是先把它的眼睛打瞎,它发了狂,然后你再躲到悬崖旁边,故意弄出一点声音,引诱它来扑你,这样它就会自己跌下悬崖死掉。”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