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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那知阳宗海全然不理,他如今已占了上风,那肯收手,只见他的圈子越绕越急,毕擎天连人带棒附在他的长剑之上,就像一叶轻舟,在狂涛骇浪之中颠簸起伏,情势越来越险,武振东拿他没法,想出手解开,自忖又没有这份功力。

  正当全场人等惊心注目,武振东踌躇无计之际,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说道:“人家是阳大总管,才不稀罕你的大龙头呢!”话声未了,只见一朵金花,在空中一闪,“铮”一声,恰恰打中了阳宗海的剑尖。

  这一下恰到好处,阳宗海的剑尖一歪,毕擎天在半空中一个盘旋,飞身掠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衣袂飘飘,越众而出,那金花暗器自然是他所发的了,场中群豪,连武老庄主在内,都无不惊诧,瞧这少年年纪轻轻,竟居然有这份功力!其实白衣少年这一手飞花解困,所用的全是巧劲,趁着阳毕二人的内力相推相接之际,他的暗器恰恰在这两股大力之间轻轻一碰,所用的正是武学中“四两拨千斤”的道理,故此便能将两大高手一下分开,其实论起功力,他比阳、毕二人相差尚远,毕擎天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但见那少年运用得如此巧妙,暗器打得如此之准,竟然不差毫厘,心中也是极为佩服。

  那白衣少年缓缓走出,一双俊目在场中一扫,最后盯着阳宗海问道:“阳大总管,我可没有说错你吧?你服侍皇上只怕还分不过身来呢,那有工夫做北五省绿林中的大龙头?”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须知阳宗海接受祁镇之聘,做大内的总管,还未够一月,只是在祁镇复辟的前夕,当时祁镇还被囚南宫,成败尚未可知,所以聘请阳宗海之事,极为秘密,除了陆展鹏等有限几人之外,江湖之上无人得知,这少年一口将阳宗海的来历道破,武振东首先问道:“阳大哥,这是真的?”场中各寨寨主更是纷纷议论,有的表示怀疑,有的勃然动怒,有的发语冷讥,有的向旁人探问,场中登时混乱。

  阳宗海傲然说道:“你这里推举龙头帮主,强者为王,我做什么,与此事何涉?”武振东勃然变色,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井水不犯河水,山野之夫不敢陪伴贵人,阳大总管,恕我失敬,也请恕我不敢招待你了。”阳宗海一看,只见各寨寨主都手按兵器,怒目而视,心知武振东虽不敢明目张胆反抗朝廷,但各寨寨主都是亡命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他虽武功高强,在众目怒视之下,也不觉心亏胆怯,当下将长剑一收,干笑两声,掩饰窘态,对钱通海道:“好呵,原来这里的大龙头不是以技压当场,没本钱的也做大生意,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咱们是正经的生意人,只好走了!”

  毕愿穷在场边冷冷说道:“什么正经的生意人?捧着皇帝老子的腿想升官发财那是真的。”也有人喝道:“什么技压当场?你也没赢了毕寨主,哼哼,还是成名的大剑客呢?留下来咱们再比划比划!”喝骂声冷笑声响成一片,阳宗海不敢回头,携着钱通海等一班党羽走了。众人这才明白,钱通海虽然身家百万,号称富商,原来心还未足,又巴结上了大内总管,敢情他是富则求贵,还想做官呢。

  武老庄主正想说话,忽见那白衣少年拔出一把精芒四射的短剑,向着毕擎天一指!

  武振东怔了一怔,心道:难道这乳臭未干的小哥儿也要争夺大龙头之位?只听得那白衣少年道:“你做龙头我不管你,但你做龙头之前可得把偷去的东西交还出来!”武振东大奇,心道:“毕擎天可偷了什么东西?毕擎天不做案则已,一做案非有上万两的银子才肯动手,那不是偷,而是明目张胆的‘劫’,莫非这少年受了那个事主所托,要向毕擎天讨还被劫的银两么?”忙道:“这事好办,都在我的身上,还你好了。”

  白衣少年冷笑道:“他欠我一颗人头,你还得了么?”武振东莫名所以,吓了一跳,毕擎天道:“人头是你的么?”白衣少年忽地眼圈一红,道:“你还不还?”毕擎天双手一摊,道:“现在要还给你,可也真难!”白衣少年面色倏变,唰地就是一剑,毕擎天轻轻一架,不料白衣少年剑法迅捷无伦,霎时之间,就在上下中三路,接连刺了九剑,毕擎天一被他抢了先手,登时受困,好不容易才解成平手,但见那白衣少年剑势如虹,变幻莫测,着着进攻,若然只论剑法,竟比阳宗海还要精妙得多!

  武振东叫道:“这位小哥,你有什么过不去之事,说出来大家听听。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叫毕寨主向你摆酒赔罪,替你主持公道便是了。”在武振东之意,还以为毕擎天是真的杀了什么人,而这人和白衣少年有关系,故此前来寻仇,这也是江湖上常有之事,不足为奇,所以出言劝解。

  不料白衣少年毫不答话,运剑如风,仍是强攻猛搏,毕擎天使个“金龙戏水”的招数,降龙棒左右一个盘旋,将白衣少年的短剑逼住,大笑道:“你现在还当我是鼠窃狗偷么?”白衣少年道:“偷了东西便跑,也算不得什么好汉。人头你到底还是不还?”说话之间,又过了数招,毕擎天哈哈大笑道:“你要一颗人头有何用处,我还你全尸,你要办的事情我早已替你办了。”白衣少年短剑一收,道:“真的?”毕擎天道:“我舍了性命,拿来人头,难道是当耍的吗?”白衣少年眼圈又是一红,道:“如此说来,那你便是我的恩人,咱们不再斗了。”

  在场人等,不明其中缘故,无不奇怪。武振东心中想道:“人头大事,怎么忽然又罢手了?”但天色已晚,先推定大龙头之事最为要紧,而且与那白衣少年刚刚相识,也不便多问,便道:“毕寨主见识过人,武艺高强,适才大家都见着了。他做大龙头,可有人不服的么?”在场的各路英雄,轰然叫好,毕擎天还待推让,武振东道:“众家寨主一致推戴,贤弟你也不必客气了。”白衣少年忽然又拔出短剑,道:“且慢,我还有话说。”

  武振东眉头一皱,甚怕这白衣少年又生事端,果然听得白衣少年一开口便道:“大龙头,我还有一笔账要与你算算。”毕擎天眼睛一睁,大笑道:“你这小哥儿,可也真算得多事,冤有头,债有主,事主就在这儿,要你替他说话?”武振东又是一怔,毕擎天似乎早已知道这是什么账,指明要当事人出来了。

  只见一个粗豪大汉应声而出,满脸虬须如戟,双目炯炯有神,场中早有认识他的人叫道:“宣花斧樊英!”但见樊英双拳一拱,朗声说道:“毕寨主,咱们在泰山南面已会过了,今幸识荆,那一笔三十万两白银可否赏面赐还吗?”此语一出,场中群豪登时又骚动起来,怎么宣花斧樊英就是那笔官银的保镖?“这事情可真是意料不到,哦,原来武庄主刚才所说的那笔湖北盐运使解京的镖运,就是毕擎天在樊英手中劫去的,这可有热闹瞧了。”

  樊英是武学名家之后,为人正派,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此事一经说出,众人代毕擎天设想,都觉大是为难。按说为了结交樊英这么一个朋友,那三十万两银子应该交还,可是照绿林的规矩,这种官银既然劫到了手,就不能吐出,何况湖北盐运使贯居又是贪图利禄的武林败类。若然因此依循情面,将银两交还,岂非办事不公,有失绿林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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