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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叶盈盈道:“正是,你在瓦剌十年,到底是干些甚么事情,怎么会投到张宗周的门下?”

  谢天华笑了一笑,道:“丹枫,我给你引见。四妹,他便是张宗周的儿子,也是我在瓦剌所收的徒弟。”

  叶盈盈好生惊讶,道:“你收得好徒弟,怪不得他刚才与云蕾双剑合璧,在五十招之内。居然能与那老婆婆打成平手。”

  心中甚是疑惑:难道谢天华就只要收一个好徒弟,而不惜屈身投到张宗周的门下?谢天华道:“此事说来话来,咱们先去找二师兄吧。”

  四人到了山脚,云蕾与师傅同乘于谦所赠的大内良马,张丹枫与师父乘照夜狮子马,不消半个时辰,已跑到雁门关外的原来约会之处,一路都不见潮音和尚的踪迹,叶盈盈奇道:“二师兄到哪里去了?”

  谢天华道:“咱们马快,走遍这雁门关外方圆百里之地,总可以找得着他。”

  张丹枫道:“那么咱们便分头去找吧。”

  谢天华道:“不必你们一起,瓦剌国中,酝酿巨变,你父亲也许会有危险,我若不是为了二师兄之约,今天还不会来呢。你和云蕾快马加鞭,先入瓦剌吧。”

  张丹枫急道:“甚么危险?”

  谢天华道:“也先已怀疑你父亲有异心。他退兵回国之后,对篡位之事,图谋更急,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在旦夕之间,就要举事了。”

  张丹枫听了师父的话,似乎自己的父亲已改变初衷,愿意暗助明朝,正是既喜且忧,当下也无暇再问,立刻向师父告辞,与云蕾策马而去。谢天华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笑道:“他们比我们幸运多了。”

  飞天龙女不禁面上飞红,张丹枫与云蕾看来正是她与谢天华的影子。

  按下谢天华与叶盈盈不表。且说张、云二人快马疾驰,深入瓦剌,七日之后,已驰骋在珠穆沁旗草原之上,穿过这个草原,再走二百余里,就可以到瓦剌的京城了。张丹枫与云蕾的坐骑,都是日行五百里以上的宝马,张丹枫心情稍稍舒展,笑道:“还有两日,就可以到了。”

  从马鞍上解下一个葫芦,葫芦中有路上所沽的马奶酒,道:“许久没有尝到这种酒的滋味了,小兄弟,你也喝一点吗?”

  张丹枫数代在瓦剌居住,对瓦剌的山川物产,自有一股浓厚的感情,马奶酒虽然远远不如中国的名酒,他却喝得津津有味。云蕾摇摇头道:“我不喝,我怕这马奶酒的酸味。”

  张丹枫拔开塞子,把葫芦中的马奶酒倾入口山,放声歌道:“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小兄弟,这几句诗写塞外风光写得真好,你看这可不正是我们眼前的景致吗?”

  云蕾笑道:“你看雪片纷飞,雪意正浓,现在已是塞外深冬,雪海难行,比轮台九月更寒冷得多了,你还是快快赶路吧。”

  草原上黄沙弥漫,雪凝如海,远远望去,一片肃杀萧条的景象,张丹枫道:“冬天已深,那春天也就不会远了。”

  又咕噜的喝了几大口酒,继续高歌唐诗人岑参的这首《西征》诗道:“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呀,小兄弟,咱们虽不是汉家大将,但此行的重要,也不亚于大将出师呢。”

  一葫芦的马奶酒给他喝得涓滴无存,酒意越发飞上眉梢。云蕾取笑道:“亦狂亦侠真名士,能哭能歌迈俗流。你不为名士,却为侠士,岂不可惜?”

  张丹枫大笑道:“名士值多少钱一斤?侠士也不必存心去做。我但愿随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必在临死之时,留有遗憾,那便不算虚度此生了。”

  话语中隐指他与云蕾的婚事,应该顺其自然,不应为了他人而违背自己的心意。云蕾听了,默然不语。张丹枫道:“小兄弟,你在想甚么呀?”

  云蕾强笑道:“我在想,我在想——呀,为何我们行了多日,路上总碰不见南下避冬的牧民。岑参的诗说:金山西见烟尘飞,咱们却只是但见尘飞,不见烟飞呢!”

  蒙古地方,每到冬天,常有牧民南下避冬,兼做生意,采办日常用物,到开春之后,回去贩卖。这几日来,张丹枫也好生奇怪,何以不见牧民的马群。正说话间,忽听得有驼铃声响,张丹枫笑道:“你瞧,这岂不是南下的牧民来了?”

  远远望去,只见一匹骆驼,几骑马匹,云蕾道:“看来也只是一家南迁的牧民。往年他们总是结集成群的。”

  张丹枫道:“你看,后面还有人——咦,不是牧人,是蒙古兵!”

  前面沙尘滚滚,约有十几骑蒙古兵快马追来,不一刻就追上那几个牧民,拉拉扯扯,霎时间只听得男子的叫声与女子的哭声响成一片,云蕾道:“呀,是拉夫,怎么连女子也抢?哼。咱们见了,可不能不理!”

  说得十分气愤,张丹枫有了几分酒意,道:“好,咱们把那群蒙古兵都杀了,将马匹送给牧民。”

  云蕾道:“不,不,不准你杀一个人,将那群蒙古兵驱散也就算了。”

  张丹枫知道云蕾心慈,原是故意和她说笑,当下笑道:“好,依你就是。”

  两人飞马上前,只见几个蒙古兵正在抢一个少女,另外几个用弓箭指着两个牧民,大声骂道:“你们为何不听太师的命令,私自迁移?”

  那两个牧民一老一少,老的道:“我们随你们回去吧,我的女儿,你可不能抢走!”

  那些蒙古兵喝道:“你们违背了太师命令,全家都要处罚。”

  云蕾大怒,拍马上前,那些蒙古兵叫道:“咦,这两匹马可真不错,还是两个汉人呢!”

  一拥而前,张丹枫笑道:“你们要马,就送与你们吧,只是怕你们驾驭不了!”

  照夜狮子马四蹄乱踢,片刻之间,将那些蒙古兵都踢得人仰马翻,一个蒙古军官欺负云蕾是个女子,上前捉她,云蕾衣袖一挥,立刻将他摔了一个筋斗,张丹枫喝道:“你们若敢逞凶,请看此马!”

  信手一掌,轻轻拍出,用的却是大力金刚手的重手法,只一掌就把蒙古军官的坐骑打得马脑开花,倒毙地上。

  那些蒙古兵给张丹枫这一手吓得魂飞魄散,掌毙奔马,少说也有千斤气力,马犹如此,人何以堪?一个个呆若木鸡,云蕾怒气稍消,见他们这副又惊又怕的神气,不觉噗嗤一笑,道:“你们还不快滚,想找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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