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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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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仇世道:“可是为了救华儿一事引起的么?据我所知,华儿是给你的一位不肖师弟串同了滇南四虎,从我师兄那里抢去的。后来听说你曾替掌门师叔执行戒律,把这位不肖师弟逐出本门。” 丹丘生说道:“原来这件事情你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那就不用我和你再说了。不错,我是曾为此事,被掌门师叔怪我擅自作主。不过,我之所以不见容于同门,却也并非只是为这件事情。” 段仇世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丹丘生摇了摇头,说道:“家丑不可外扬。段兄,你虽然是我的好朋友,请恕我也不便对你详言。” 丹丘生这样说了,段仇世自是不便追查下去。转过话题问道:“那么你是为了不愿意见到同门,才躲到这里的吗?”心想以丹丘生那么高傲的性情,不见于同门,甚至无辜被逐,那也难怪他要伤心遁世的。 丹丘生道:“不是我要躲避他们,是他们要把我置之死地!” 段仇世听了此话,不禁骇然。这才知道丹丘生所受的委屈,有更甚于被逐出门墙者。但由于这是丹丘生的“家丑”,他固然不愿详言,段仇世也是爱莫能助。 丹丘生苦笑说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知道我的消息了吧?我是怕你为我打抱不平!” 段仇世道:“贵派之事,外人自是不便干预。但令师叔似乎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是否可以替你设法疏通?” 丹丘生斩钉截铁地说道:“段兄,你的盛情可感。但这件事情,你最好还是别要多管!” 段仇世无可奈何道:“我也知道你这个忙我是帮不了的。但你就甘愿终老此间了么?虽然这里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丹丘生道:“不甘愿又怎么样,我是认命了。这地方本来是有人住的,二年前我找到了这个地方作为隐居之所,还因此结了一个仇家呢!” 段仇世道:“那是何人?” 丹丘生道:“三十年前,有个横行天下的大魔头,名叫孟神通,想必你会知道?” 段仇世道:“听说他是和前辈武学大师金世遗同一代的人,两人曾经几度交手,互有胜负。后来死在女侠厉胜男的剑下。” 丹丘生道:“不错,孟神通的故事,武林中人大都耳熟能详,不过他虽然死了,却还有中个姓阳的徒孙,苦练他传下来的修罗阴煞功,恐怕就少人知道了。” 段仇世不禁又吃一惊,问道:“你说的那个仇家,就是孟神通这个徒孙吗?” 丹丘生道:“正是。他收了几个徒弟,霸占石林,准备重开门户,与各大名门正派争雄。为了他的修罗阴煞功尚未练得大成,恐怕泄漏风声,是以不但不许外人踏入石林,附近的土人,也都遭了他的毒手。” 段仇世心道:“怪不得找不到土人作为向导。”说道:“这妖人如此可恶,换了是我,我也要把他除掉。” 丹丘生道:“可惜我还不能将他除掉。但也幸亏他的修罗阴煞功尚未练成,我才能够将他逐出石林。” 段仇世道:“如此说来,你还得提防他来报仇了。” 丹丘生道:“当时他给我伤得不轻,大概还得三年方能恢复功力。” 段仇世道:“他会不会跑去与你的同门勾结?” 丹丘生道:“这个我想大概还不至于。崆峒派虽然出了若干不肖之徒,勉强也还算得是名门正派,怎会和这个作恶多端的妖人勾结?这个妖人生怕别人知道他是孟神通的徒孙,想来也不敢去找崆峒派的。” 段仇世道:“但愿如此。”显然仍在担心。 丹丘生忽道:“段兄,你若是一定要帮我的忙,我倒有一事请托。” 段仇世说道:“那你说吧。你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丹丘生笑道:“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我是想请你既作黄道周,又作徐霞客。” 出语突兀,段仇世听得莫名其妙,不觉怔了一怔,笑道:“我是做不来黄道周,恐怕也做不来徐霞客。徐霞客踏遍天下名山,我那有这许多余暇。” 丹丘生笑道:“我不是要你云游四海。你且听我先说一个徐霞客的故事。” “有个和尚名叫静闻,据徐霞客所记,他‘禅诵垂二十年,刺血写成法华经,愿供之鸡足山。’明末崇祯年间,徐霞客与他结伴同行,至湘江遇盗,和尚被打落水,擎经于顶,一页不失。幸而那强盗只谋财,不害命,徐霞客被劫后,与静闻一路化缘,至广西南宁,寄榻于崇善寺。静闻病死。后来徐霞客携他的骨灰与血写的法华经,间关五千余里,终于到了鸡足山。经供之‘悉檀寺’,骨灰也埋在鸡足山,并为之立塔。完成了朋友的心愿。” 段仇世赞叹道:“如此交情,真可说是生死不渝了。” 丹丘生道:“徐霞客有‘哭静闻禅侣诗’六首,写在‘悉檀寺’的经舍壁上,我那年游鸡足山曾经读过,可惜如今只记得两首了。我念给你听: “鹤影萍踪总莫凭,浮生谁为证三生。护经白刃身俱赘,守律清流唾不轻,一篑难将余骨补,半途空托寸心盟。别时已恐无时见,几度临江未肯行。(原诗有注云:江中被劫,上人独留刃下,冒死守经,经免焚溺。) “同向西南浪泊间,忍看仙侣坠飞鸢。不毛尚与名山隔,裹草难随故国旋。黄菊泪分千里道,白茅魂断五花烟。别君已许携君骨,夜夜空山泣杜鹃。(羽生按:此两诗见“徐霞客记补篇”) 段仇世击节赞道:“好,至性至情,真是好诗!” 丹丘生说道:“我见弃本门,又结强仇,说不定什么时候死在此地。臭皮囊我是无须劳你把骨灰携返老家的了,但我写的崆峒武学发微,却是花了半生心血,研究本门武学的一点心得,敝帚自珍,在我来说,是等于静闻和尚珍视他用自己的血写成的法华经的。” 段仇世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要我像徐霞客那样。他替静闻送到鸡足山,你要我送给何人?” 丹丘生道:“我死后请你把我的遗书送给我的掌门师叔,若然他也死了,就送给继位的掌门人。你愿意吗?” 段仇世笑说道:“此事不过举手之劳,但你胡为出此不祥之言,说不定你会长命百岁,我还死在你的前头呢!” 丹丘生哈哈大笑,说道:“你素来豁达,何必忌讳一个死字?你现在没病没痛,三个月内,不会死吧?” 段仇世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也说不定啊!” 丹丘生正容说道:“段兄,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走的时候,我就把这本书给你,请你务必替我了结心愿。” 段仇世见他如此郑重付托,只好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的同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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