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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芝娜走了几步,又轻轻地弹起东不拉,唱道:

  “腾格里的大湖深千丈,
  我对你的忆念啊,比湖水还要深;
  阿尔泰山的金子光闪闪,
  我对你的情意呵,赛过了黄金。
  冰谷的曼陀罗花
  等待仙子下凡将它采;

  (按:西藏传说,曼陀罗花是天上掉下来的花种,要等待仙子下凡将它带回天上。)

  飘泊的少女啊,
  等待情郎你来将她爱。
  曼陀罗花要天上的琼浆来灌溉,
  少女爱情的鲜花呵,
  要情郎的心血把它栽!”

  歌声摇曳,蜜意柔情,即算盖世英雄也禁不住回肠荡气。陈天宇更是如醉如痴,只听得芝娜反复弹道:“曼陀罗花要天上的琼浆来灌溉,少女爱情的鲜花呵,要情郎的心血把它栽。”

  忽然叹了口气,低声唤道:“天宇呵天宇,我辜负了你的心血了。”

  这剎那间,陈天宇的心湖波涛澎湃,简直不知道人间何世,此身何在,哪里还记得这是法王的行宫,不由自己的纵身跳出,叫道:“芝娜,芝娜!”

  五弦一划,歌声骤止,芝娜惊叫一声,园子里顿时人声鼎沸。这剎那间,陈天宇忽然被人夹着领子一抽,腾云驾雾般被那人带着飞出围墙,一道暗赤色的光华带着啸声掠过园子,耳边只听得唐经天叫道:“快走,快走!”

  陈天宇身不由己地向前奔跑,转瞬之间上了山峰,俯头下望,只见园子里黑影幢幢,乱成一片。唐经天道:“法王已赶来了。活该俄马登那厮倒霉。”

  原来是唐经天见情势危险,不待同意就立即将陈天宇带出,同时射了一枝天山神芒到俄马登那边,令俄马登那边三个人都被惊得跳了出来。这样便立即转移了白教喇嘛的目标,都去包围俄马登那一伙人。唐经天与陈天宇轻功卓绝,趁着这混乱的剎那脱身,那些白教喇嘛瞧也瞧不清楚。

  俄马登那一伙人轻功比不上唐、陈二人,待惊觉时,未及跳出围墙,已被人围住。首先来到的是白教的“圣母”和在园中巡逻的四个护法大弟子,与俄马登同来的那两个人是印度喀林邦数一数二的高手,一个叫做德鲁奇,一个叫做基里星。白教“圣母”用的是尺来长的两股银钗,首先来到,迎着德鲁奇一刺,德鲁奇一闪闪开。

  德鲁奇一扭臂膊,那双股银钗明明已刺到他的身上,却忽地往旁一滑,德鲁奇乘机一带,白教圣母收势不住,和一个护法弟撞个正着,羞得满面通红,急忙挣开,德鲁奇一溜烟地溜过去了。原来德鲁奇擅长印度瑜伽之术,身体各部都练得随心所欲,柔若无骨,四大喇嘛,不敢在行宫之中将人打死,却是擒他不住。基里星没有这种瑜伽功夫,但他本身的武功却在德鲁奇之上,他和法王的首座弟子对了一掌,居然将法王的首座弟子推开数步。白教圣母乘着基里星也被反力震得摇摇晃晃之际,双股银钗一翘,疾刺他小腹的“中平”“居藏”两处要穴,这位白教圣母的武功仅在四大喇嘛之下,而银钗刺穴的功夫更是独步康藏,这一下来势如电,本来不易躲闪,但基里星的天竺婆罗门武功诡异之极,忽然一个觔斗倒竖起来,银钗“波”的一声,刺穿了他的裤裆,却丝毫没有沾着他的穴道。基里星乘势连翻两个觔斗,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飞过假山走了。

  “圣母”勃然大怒,以她在教中地位之尊,几曾受过如此无礼?她认定这两个印度武士存心侮辱,动了真气,发下号令,园中的四大弟子和一众喇嘛都去围截德鲁奇和基里星,这可便宜了俄马登,别看他身躯肥胖,逃起命来,可是机伶之极,他和德鲁奇采取相反的方向,不向外逃,反而借物障形,悄悄地奔上红楼,在楼中暗角藏匿,只待那些喇嘛追出园外,他就可以乘机逃走。

  却不料白教法王忽然从行宫里面走了出来,见俄马登的影子窜上“圣女”所居的红楼,这还了得?白教法王随手折了一条树枝,双指一弹,其疾如箭,俄马登正在举步,突觉臂上一痛,有如被利针穿肉,登时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抬头一见法王,吓得魂飞魄散。法王认得他是土司手下的大涅巴,怔了一怔,将举起的手掌缓缓放下,叫小喇嘛过来,将他缚了。

  这时德鲁奇和基里星已逃到墙边,基里星解开缠腰的软索舞成一个圆圈,一丈之内,风雨不透。四大弟子武功虽高,一时之间,却也近不了他。法王一怒,飞身追去,德鲁奇正窜上墙头,被法王一抓,抓着他的脚跟,忽觉手中软绵绵的,德鲁奇的脚跟似乎突然缩小了一寸,把握不住,法王内功精深,正拟用“弹指神通”的功夫,弹碎他的脚筋,基里星救友心切,软索朝着法王一扫,法王大怒,反手一削,有如刀斧,那根软索,登时断了。但一心不能二用,法王使出了上乘的内功,对付基里星的急袭,“弹指神通”的功夫不能同时使将出来,竟给德鲁奇挣脱,越墙走了。法王一指点倒了基里星,吩咐小喇嘛将他一并缚了。

  这一场变生意外,虽然先后还不到一枝香的时刻,法王行宫已是闹得天翻地覆,芝娜抱着东不拉,仍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她目睹陈天宇的影子随着唐经天一闪即逝,耳边还响着陈天宇的“芝娜,芝娜!”的呼唤,一个多深情的呼唤!园中闹得乱糟糟的,她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到法王将俄马登、基里星二人押解过来,法王沉声呼唤她时,她才如梦初觉。

  一抬头,正碰着俄马登闪烁不定的眼光,芝娜惊叫一声:“嗯,俄马登!”

  法王道:“你认得他吗?”

  芝娜道:“认得,他是土司手下的大涅巴。”

  俄马登忙抢着道:“她是我的至亲表妹。”

  圣母奇道:“芝娜,咱们一路来到萨迦,为何总未听你提过?”

  芝娜眼光飘过,只见俄马登充满着焦急期待的神情看着她,芝娜想起了俄马登曾请过陈定基救她的事情,想起了俄马登在日喀则山区的月夜,曾向她说过土司乃是他们共同的仇人,他愿意为芝娜的复仇助一臂之力,虽然陈天宇曾屡次说过俄马登此人不可靠,但却也没有他怎么不可靠的证据。芝娜心道:“不管他是好人坏人,他总是曾经想救过我。”

  由于她如此想法,她对俄马登的谎话,非但没有当面拆穿,反而替他圆谎,当下淡淡说道:“我已奉身活佛,永为圣女,自当一尘不染,四大皆空。即算我父母尚生,而今在此,我也不当牵挂,何况表哥?”

  圣母点点头道:“好,不愧是个德行圣洁,全心奉献的圣女!”

  法王怒气稍敛,斥俄马登道:“你身为涅巴,可知罪么?”

  俄马登道:“知罪。但求活佛饶恕。”

  法王道:“你擅闯行宫,就为的是见芝娜一面吗?”

  俄马登道:“我知道圣女不能私见外人,我又不敢求活佛通融?所以冒昧独来,求活佛恕我鲁莽无知之罪。”

  俄马登一口咬定是想见芝娜,这就连他闯上红楼的大不敬之罪也掩饰了。法王一皱眉头,道:“你是独自来的么?他们不是你的同伴么,你们擅闯行宫也还罢了,怎么居然敢和我动手?”

  俄马登道:“请活佛容我详禀,我本是想见一见芝娜,来到之后,正好见着这两个歹徒也偷进来,我就发石示警。要是我和他们一伙,我岂敢惊动众人,将他们擒捉?”

  俄马登睁着眼睛说谎话,将唐经天发神芒示警揽到自己的身上,当成是自己投掷的石子。法王将信将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歹徒?”

  俄马登道:“他们是印度的浪人,曾到过萨迦捣乱,奸淫良家妇女。我替土司管理地方,有权将他擒捉,只可恨我们这里没有能人,以至过去两次都被他逃脱!”

  俄马登一片胡言,污蔑德鲁奇和基里星。基里星气炸心肺,可是他被法王点了穴道,气在心中,却说不出话。

  法王打了个哈哈道:“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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