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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这当儿雷化唐古樵竟然会原谅他,没将他处死,那实在只可说天意。

  他被禁石龛又是几个月光阴,在别人必然要感觉到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奇怪大少爷有大少爷的自信心,他总认为自己死不了,父亲,师父,兄弟必有一天来救他。妖道雷化毒和尚小静必有一天遭逢天诛,因此他虽然苦闷却不悲观。

  想不到这来救他的竟是心上人梅姐姐,他那一份惊喜狂欢就不是什么可以形容的了。

  当时梅问只能匆匆地告诉他一些经过概略,可是他总知道来救他的全是姑娘们,而且那个假货贾凤至,长得顶好,讲话顶响,武艺顶高明,料事周到的竟是石玉奇哥哥的嫂夫人,这一下他当然就更开心。

  那时光他对梅姐姐不免恋恋不舍,但听说父亲已经回家,母亲在倚闾盼望,游子思亲之心毕竟急切,所以他就不能多事逗留,一股作气跑下山,昼夜兼程披星戴月,直奔进京。

  北京潘公馆这几天确然顶热闹,原来松虎男街奉婉仪浣青之命,疾驰华山报告梅问被诬入狱消息。

  偏偏山上只剩一位勺火祖师爷和顺侯,大家都到新疆哈萨克去了。勺火头陀专心一志教练顺侯,决计不管闲事,虎勇只好辗转赶路入疆。

  当日大家听完虎男一篇详细叙述,盛畹和蕙容气也气死了,她们母女恨不得插翅飞人中原。

  璧人和松勇却顾虑到玉奇跟菊冶兰韵恰好人京,怕只怕他们小兄妹不懂事闹出更大岔子,以此都想急速回家料理。

  经过一番商量,其实也无所谓商量,李念兹祖师爷一句话,他老人家吩咐璧人让大家回去北京一趟,小儿女应该成婚的统统办理成婚,应该分家就给他们分家,潘龙石查华五家嗣续必须弄个清楚,然后分别扫墓,各自归宗。

  师父的话璧人那敢不遵?于是大家立刻预备行装,克日启程。

  人多了恐怕路上太招摇,虎男和恭侯俊侯走了第一批,盛畹蕙容敬侯安侯随后出发,璧人跟松勇直等两批人马走了三天才动身。

  他们老弟兄胸怀坦荡,一路上仍然野鹤行云,流连山水。

  那天薄暮时在潼关一家小酒店里遇到了贾春保老英雄,虽然彼此不相识,但彼此风标气概都不俗,彼此都动了心。

  璧人松勇过去给前辈报名请安,贾老英雄快活得掀髯大笑。

  三个人足足喝了两坛子酒,谈的话就太多了。

  当时璧人听说玉奇联姻贾氏,梅问平反冤狱,已是乐不可支,再一晓得英侯可能尚在人世,乃至老英雄派遣凤至梅问入川营救一番安排,不禁雀跃三尺,欢喜下拜。

  他们一顿酒喝个银烛三拔通宵澈晓,一声珍重,劳燕分飞。

  贾老英雄此去华山,归岫白云长隐不出,送走了老哥哥勺火头陀往生西土,他又继续教育顺侯五年,世缘顿断无疾而终。

  那时候顺侯已经二十三岁,四少爷性情恬淡,又为着感念前辈两弟兄训诲深恩,痛发宏愿,承传衣钵,虔奉骨灰,终身佛门弟子。这里表过不提。

  璧人和松勇赶回京都,也不过比畹盛等落后十来天,就这十来天,家里一大群人已经焦急得如坐针毡,万分按捺不住。

  原来风至梅问两人无故失踪,事实上谁都摸不出个中真相。

  就说浣青也还是莫名其妙,她一向只是装作镇静,设辞安慰大家,后来日子长久了,笑息杳然,她暗里尽管吃惊,外表仍然不慌不忙,因此大家都相信得过,差喜太平无事。现在盛畹来了,这就不能不讲实话。

  这一下第一个玉奇先吓坏了,菊冷兰韵也气坏了,要不是明知璧人即日可到,谁还能留下他们兄妹守在家里干耗着等呢!

  当日璧人一到家,大家立刻包围他,告诉他,请教他该怎么办?

  做梦想不到,就只听他讲了几句话,大家立刻色然而喜,哄然欢笑,菊冷兰韵姐儿俩狂得一个抱住浣青,一个抱住盛畹直跳直叫。

  尤其是查老太太,她老人家索性连眼泪也快活出来了。

  璧人他到底怎么讲的?

  他讲:“大家放心吧,英侯平安无恙,两位少奶奶即日可以归来,同时石龙两家长男各自多娶一房媳妇……”

  这几句话还不够破啼为笑吗?

  然而浣青盛畹仍然不满足,她们迫着璧人把话讲清楚。

  璧人只得将贾春保前辈所透露的秘密,和盘托出告诉大家,而且还把玉奇喊到跟前,郑重告诫他到时必须顺从凤至底意思,不许违拗。

  说得玉奇一肚子惊疑不定,低头唯唯而退。

  璧人趁松勇红叶在座,要求大家出点主意,商量应该怎样应付唐家两姐妹,如何解释骗局?如何使她们就范?

  璧人最爱红叶,深晓得地脑筋清楚,心地明白,而且能说会道甚有机变,所以讲话时频频向她注目。

  婉仪看出璧人意思,当即笑道:“姑奶奶一定有办法,讲讲道理我们听啦!”

  红叶,她虽然没拜在浣青膝下,可是无形中浣青总当她是干女儿,一家人也认她干姑太,小辈的姐妹弟兄谁又不看她亲骨肉好姐姐?因此她就成了宝贝,智囊。

  当时她想一想说:“太太,我想,骗局出自我们这样人家,自然说不过去。不过凡事都有个不得已,从权达变。再说设计骗局的是我们石龙两家的祖师爷,也不容我们违背意旨。我以为唐家人假使明理,也许会原谅我们这两点。太太,您讲是不是呀?”

  婉仪道:“这算你先把骗局两字推翻。底下呢?”

  红叶笑道:“我们就怕不能自圆其说,推不开骗局,骗局重担让贾老前辈挑去吧。底下的事必然好办,第一梅妹妹凤妹妹都是顶贤慧亮达的人,难道她们俩还有什么不愿意受点委曲的?自作自受,千肯万肯,她们自会向人家姐妹求情乞恳,赐恩领罪。

  这就不怕有嫡庶大小之分,梅凤决不至争嫡,长辈也别管小夫妻什么偏正之分。现放着玉弟英侯都是美男子,美丈夫,人家有不肯就范之理?

  梅凤姐儿俩改扮男人虽然好看,究竟缺乏男子气。说雄浑豪迈,潇洒风流,就不足与哥儿们相提并论哩。所以我认为好办。

  然而问题也有一个,那是要请教玉弟英侯是不是要来一下假正经,假道学,不二色,不兼爱,玩一套薛丁山三难樊梨花,那就很糟糕,很讨厌啦……”

  说到这儿,红姐姐拿手帕掩着嘴,眼看站在一边十分不自在的玉哥儿,吟吟地笑。大家也都笑了,笑得玉哥儿只好顺腿儿溜走。

  听了红叶一席话,大家都好像有了把握,于是便忙着修理房子调理房间,请雇仆人,添购家具,置办新娘子铺盖,妆奁,以及零星应用物件。

  看看忙了个把月一切停当,英侯恰好赶回了。

  大家像捧着月亮一般欢喜,母子兄弟姐妹围个紧,说不完讲不完的直聒噪了两三天,兀自不能宁息。

  但英侯对梅问凤至后来办的事也不明白,他只是说当他脱险下山时,她们和唐家两姐妹还留在大峨山,究竟有没有去找雷化拚斗,他总弄不清。

  以此大家又都捏着一把冷汗,放心不下。还好,英侯到家不及半个月,这天下午未时正,看门的老王进来回话,报说两位少奶奶押着两辆车马,十来匹马回来了。

  大家一听,纷纷都向门外跑,好在一家上下人等早就领下浣青吩咐,不许大惊小怪多口多舌,所以情形还不太乱。

  璧人走在前面,爷们自然不敢抢先。姑娘们却不管,蕙容菊冷兰韵架着红叶大姐姐,一窝风就吹走了。

  等到太太们赶到门楼,璧人恰好侧着身陪唐五爷唐颜进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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