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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璧人只得喝住她,沉痛地对她说,听说赵岫云一班走狗三十七人,一个个凶悍绝伦,武艺到家,他有言在先,誓要独力翦屠群丑,所带五十名滇军也只许搏击贼兵五百,以一当十,不许向前帮他一枪一矢。

  说是盛畹母女既然不肯回去,可以一旁掠阵,如果参加决斗,他就要反刃自戕,一切不管,说得盛畹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大家寂静地埋伏着。

  这是一条颇宽的大路,两边却都是陷人的淤泥沼泽。

  璧人分拨四十人前面路旁草里藏身,他领十个人和盛畹母女这边路头守候,专等殊死决战。

  约莫三更初光景,天容陡变,一刹时星月无光,凄风哀号,接着又潇潇地洒下一阵阵细雨。

  远远处听到人马行声,璧人引手加额,喃喃祷告南枝在天之灵,盛畹却怔在一旁流泪不止。

  赵岫云匹马横枪,当先领路。后面五百余众衔枚疾驶,离开双龙镇扑奔大路,越过璧人前面伏兵,兀自毫无所觉。

  那四十名滇勇,让他们人马过尽,立刻拦路叠起沙囊土包,四十张劲弩控弦引矢,寂伏两隅只管截射。

  璧人眼看叛贼马来切近,一声令下,数十块浸油泥砖,燃上火掷到路中,顷刻亮如白昼,照得岫云一股魑魅魍魉无处逃形。

  岫云猛吃一惊,急忙驻马。

  火光里望前面芦荻深处,跃出一条汉子,免胄科头,体无片甲,上下灰布紧身短靠,脚下薄底儿快靴,颈缠发辫,手使三尺苗刀,当途屹立。

  定睛一看,认得正是龙璧人,不禁毛发悚然,回马欲退。后面贼众不知官兵究有多少埋伏,发声喊,纷纷倒退。

  老头子万钧暗叫不好,一跃下马,抢到岫云马前,抽出金背大刀,准备死战。

  万钧一世英名,平生并无太多愆过,可怜他老悖从贼,今宵难逃出生天了。

  璧人当时瞠目直视,鬓发皆张,霍地耸身,一跳七八丈,迳取老贼。绝等功夫,盖世英才,搭上手好一场惨厉决斗,

  璧人他在华山跟随勺火头陀学得一身避刃气功与点穴绝技,艺成下山,勺火头陀要他发誓毕生不用。

  今天志在复仇,罔恤宿诺,当即浑身运气,斗到沉酣,破步连环,一个指头猛戮万钧右臂,右手苗刀高盘疾落,一刀把火鸽儿从头至尾劈成两半。

  贼众心胆皆裂,大呼四窜,两头五十张伏弩,矢若飞蝗,同时俱发,射得五百儿郎一个个掷在两边沼泽里挣扎呻吟!

  璧人刀光护体,快若狂飙,滚入深围,腾跃蹦窜,刀下加雨,杀人像割麦一般,转眼劈死一百多人,单剩岫云和他的三十来个爪牙肩背相连,结成圆阵,旋转应战。他们均知无幸免,奋死苦撑。

  璧人杀得疯狂,蓦然抛掉苗刀,空手闯入白刃,拳若铁杆,指如利锥,举贼攻贼,手足牙齿并用,当者洞胸,遇者塌肋,俄顷之间群贼伤亡殆尽,但见肢骸血肉漫天,肝肠脑髓涂地,摧枯拉朽,声若鸣爆。

  王氏闯荡半生,何曾见过这般身手、这般战斗?直望得老人家引领肢颈,骇动心脾。

  盛畹眼看璧人面目变形,一身裤褂处处破裂,片片飞舞,以为他必定受伤,心痛不已,几番要拔剑向前相助,总让王氏拖了回来。

  这时忽见璧人腾空而起,劈手掣住岫云一枝枪,奋力一拖,岫云那半截黑塔似的身子却成了稻草人儿,飘然离地,翻身仰跌。

  璧人乘势骤落,一脚疾下,踹塌仇人胸膛,蓦地伏身倒抡尸体,扫倒左右余贼,双臂攒劲。平白把死人撕个两片,跪下去伸手攫取人心,含在口中烂嚼,啧啧作声!

  吓得王氏缩颈吐舌,紧闭双眸。

  璧人忽然看住由地下跳起来的所遗三个贼人,狞笑着说道:“我已解除气功,你们拿刀杀死我吧!”

  贼人彼此相顾踌躇,正待下手。

  这边盛畹遽尔拔地高翔,使个风飘叶落解数,双剑腾空而至,剑光上下闪闪,三贼五步横尸。

  姑娘此时不顾一切,扔下双剑,扑在璧人身上,抱住他哭叫:“璧人……璧人!你不能死,还有许多事在等着你……”

  王氏也抢过来了,老人家伏地再拜,磕头如捣蒜。

  李大庆李麻子双双赶到,相率膝行向前。麻子高叫:“大人,湖匪分兵猛扑各处港汊,势极猖狂,官军失利,急请大人驰援!”

  这两句话,如雷震聩,听得璧人一惊,立刻推开盛畹直瞪着眼。

  李大庆带来一皮囊子酒,急忙向腰间解下来递给他。

  璧人接过去拔开塞子,往口里便倒。

  喝了这一皮囊子酒,璧人心神稍定,眼看盛畹一脸血泪爬在一旁,王氏大庆李麻子罗拜左右,心中忽然不忍,长叹一声,说道:“大家起来吧,我现在很好了。”回头又对李麻子道:“传令集合,准备赶路。”

  边说,边站起来伸手搀起王氏,凄然笑道:“妈妈,您满意了么?”

  王氏看看左手一对虎头钩道:“大人,今天一战,老妇人觉得半生杀斗直是儿戏。”璧人道:“南枝有灵,佑我成功……”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他们这边说话,那边盛畹和李大庆不约而同一人捡起地下一枝剑,过去把赵岫云尸体剁成肉泥。

  盛畹割下仇人首级,排在血泊里,跪下去仰天哀呼:“南枝!”

  俯伏稽首,痛哭失声!

  李大庆爬在盛畹脚边,喊着他媳妇的名字也不住哀号!

  璧人瞅了他们半晌,凄然下泪。

  李麻子一看,糟,怎么还来这一套?赶紧向璧人说道:“大人,赶快回兵,恐怕马副将独力难支。”

  一句话提醒了璧人,他点点头道:“你找脚力送老太太姑娘回去孤石岗。我这就走。”

  李麻子道:“大人换一件衣服……芦苇里贼人留下很多马匹,弟兄们都有了……”

  不知道他那儿得来的一件黑缎子披风,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穿,一下子便替璧人披上肩头,再去找那一口苗刀,牵来一匹黑马,立促璧人上马领队走了。

  李麻子送走了璧人,急急又去扶起李大庆说:“兄弟,你还哭……你知道妄报军情是多大的罪?我怕大人悲伤过度,自戕捐生,冒着脑袋搬家,哄他回去,你还不赶快想办法救救我!”

  王氏刚好走来,她赶紧道:“这妄报军情可不是玩的。盛畹,我们快回去托岐西向璧人说情。”

  说着,便去把盛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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