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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郭大发“咯登”一咬牙,恶狠狠地道:“你讲清楚,姓乔的小贱人,如果今天你不相从,或者有胆回去揭发,老子就把你活活剐在此地,老子至多远走他乡,但你死了却见不得人,甚至连谁杀了你都不会有人知道!”

  姓乔的少女忽然像泄了气一样,不再喊叫,却那样悲痛地嘤嘤哭泣起来,哭得好伤心、好酸楚、好令人不忍……咆哮一声,郭大发怒冲冲地道:“哭,哭,哭你娘的什么劲?这又不是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这是大家快活的事;老子看上你,是你还长得像个人模人样。

  姓乔的少女抽噎着,哀哀地道:“郭大发……你不可以这样作,更不应该这么昧着良心来糟塌我,我父女都对得起你,就不能算好,至少也不算坏,你没有理由如此来作贱我……”郭大发奸滑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地咧开大嘴:“妞儿,你要理由么?我告诉你吧,是你生得太标致了。”

  那女娃子几乎就在车里对着姓郭的下了跪,声音好凄惨:“我没有看不起你,郭大发,我更没有不理睬你,我是个女儿家,总要有我女儿家的规范与仪态,我总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和你联嗓不停……郭大发,求求你不要……不要糟塌我……女人的一辈子,守的就是一个“节”字,你坏了我的贞操,比杀了我尤要来得残酷……郭大发,求求你,就算你做好事,抬抬手,放了我,饶了我吧郭大发,你要钱,我身上还有些金链子,碎银子……还有十两的银票五张,另加我的几件首饰钗簪,通通都可以给你……如果你嫌少数,只要你说个数目,我回去定管央求我爹如数给你,郭大发;只求你饶了我,别作贱我……”郭大发粗暴地道:“少罗嗦,老子是人财都要,你爹那块老东西我也不会放过他,迟早也是诈他几文出来,但却不是叫你回去通风报信,等挖坑叫我去跳,娘的,你当我真粗?老子是张飞卖豆腐,‘粗中有细’,不会上你这臭丫头的当!”

  那可怜的姑娘几乎就哭断了气:“行行好……郭大发……求你行行好……你放过我……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我永不向别人提起今天的事一个字……郭大发,你多福多寿,多子多孙,我供你长生牌位……你放了我,饶了我吧……”狞恶地笑着,郭大发狠毒地道:“臭妮子,我巴望着今天这个日子,业已不短辰光了,我时时盘算,刻刻思量,苦等着眼下的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捞上了手,天打雷劈我也不能松,想叫我敲退堂鼓,提也甭提,今天说什么你也得陪着老子痛快;多福多寿老子不想,多子多孙么,嘿嘿嘿,便全看你肚皮的本事啦,这个好兆头,可都得应在你身上呢!”

  姓乔的少女简直哀泣得肝肠寸断“郭……大……发,不……作兴……这样的……这是……丧天……害理……的事啊……郭大……发……请看在……我爹……待你不杯……看在……我们父女……照雇你……好几年……的生意上……可怜……我还是个闺……女……高抬贵手……你……”郭大发瞪起一双牛眼,火辣地叫哮“臭妮子,你就生受吧,老实点依着驯着我,你至少能占个活命,否则,老子能叫你死都死得不干不净!”

  那少女惊号着:“不……不……你不能……你不能……”一个箭步窜到车后,那郭大发宛若凶神附体,他猛力扭断了车后的木挡门扣锁,使劲往后扯带,只听得“克嚓”一声裂响,好家伙,那扇窄小的木挡门居然被他硬生生的扯落下来!

  女人骇极地尖叫,拖着颤窒的尾韵,溢着哭音传出了车外,郭大发大吼如雷,疯狂了一样冲进车内,刹那间已抓着一个女人的长发将那女人拖出车蓬,又一腿把那女人端翻在烂泥地上!眯着双眼一直注视着这幕活剧——不,丑剧的敖楚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不是,没出他的预料之外,这是场逼奸的老把戏。

  那跌滚在地下的女人,年纪大约十九至二十岁之间,因为隔得近了,敖楚戈便也看得清楚得多;不错,模样挺秀气,挺伶俐的一个少女,白白净净的,纤纤瘦瘦的,是属于那种温柔朔淑的小家碧玉型一一这样出身的少女,往往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更重要!

  虽然,那女孩子如今长发披散,满脸的泪痕与满脸惊悸绝望之色,混身的泥污沾染,衣裙揉皱,但却仍掩不住她那一股楚楚人怜的韵致……。

  那郭大发双目通红,射出两道宛若野兽般惩等原始的凶残及贪婪的光芒来,他面孔的肌肉紧扯,五官丑恶的裂扁,大张着嘴巴,口涎流淌,就和一头春情发动的雄猩猩一样扑向了地下的少女!摇摇头,敖楚戈汀着譬喻——饿虎扑羊,真像。

  姓乔的少女凄厉地号叫着,拼命翻滚开去,但见泥浆飞溅,郭大发粗壮的身体便扑了个空:狂吼一声,郭大发一个挺身跃起,又一次转身急追,一边愤怒地叫骂个不停。

  那少女几乎是连爬带滚地竭力挣扎躲避,奈何天雨地滑,遍处泥泞,她也只是仅有几次闪躲的机会而已——事实上,此情此景此时此地,便不是天雨地滑,她也一样逃不脱魔掌!

  于是就在那少女堪堪奔到土地庙右侧那堵大半坍倒的残墙之前时,已被由后一个虎扑冲上来的郭大发撞仆倒地,不待少女稍有抗拒,郭大发一座小山似的粗大身子,已重重地骑上少女的腰背!

  那少女痛苦地呻吟着,面庞侧面埋进了泥泞里。双手痉挛地前伸,刹时一个人就变成了半个泥人了!

  郭大发坐在少女的身上,先是猛挥手中藤鞭狠苔了少女儿下,然后,他把藤鞭掖回腰间,以蒲扇般的巨灵之掌抓住了少女的长发,用力往后扯起,又重重碰向地面,泥水进溅中,少女哭叫如号,惨不忍闻!一边连连抓着少女的长发来回碰击地面,郭大发一边狂厉地吼驾:“臭贱人,烂污货,老子叫你跑,叫你逃,老子先把你折腾个半死,看你还能往那里跑,那里逃去?”就在泥水飞扬,那张清秀的小脸蛋迅速污染与扭曲里,在郭大发的叫骂中,在“卟卟”的肉颊与泥浆接触声里,敖楚戈的左手对撑在颓墙断层上,支着上额,瞅着面前只隔三、四尺远的这两个人,有气无力的开了声:“朋友,好朗友,就算这地面全个泥浆,并不太硬吧,人脸总是肉做的,像这样一个劲不停的猛撞法,也一样吃不消,人脸顶在脖子上,不是碰地用的,何况还是这么一张大姑娘的俏脸儿?”几句话说得是暗哑低沉,无精打彩,但是,在眼前的光景里,那郭大发却惊得张口结舌,魂飞魄散,模样就好像突然听到冤鬼的哭泣,受到霹厉的震撼一般!

  慌得猛的从那少女身上跃起,郭大发大概是因为紧张过度的缘故,一时竞找不着近在咫尺的发话者,他目光四转,脑袋乱摆,仓惶的叫喊:“谁?是谁?那一个在说话?”敖楚戈手托下巴,微扬着脸,吃力地道:“是我,好朋友,在这儿,你低下头一看就着。”

  郭大发急忙循声望去,不由得吓得他“猴”的一声怪叫,差点一屁股跌坐在泥水里——那只尺多高的断墙上,露着一颗叫雨水淋得透了的人头,头发纠黏着披散在脸上,不住往下滴着水珠,这还不说,那张脸,又是泥污,又是血迹,斑斑抹染。就在一团血污中瞪着两只人眼,活脱是恶鬼厉魄的形状!筛糠似地打着哆嗦,郭大发手指着那露在断墙的人头,抖抖索索地道:“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纯阳祖师,十八罗汉,南无观世音菩萨,托塔天王,一切妖魔鬼怪俱皆回避……”敖楚戈眨眨眼,沙哑地道:“诸神皆在,但却不护恶人,朋友,说到恶人,你就是了。”

  郭大发直瞪着一双牛眼,结头打着转:“你……你到底是何方妖物、什么鬼怪?我正当阳刚气盛之年,头上自有三尺红火,你莫靠近,否则当心神形俱灭……”敖楚戈咽了口唾液,道:“朋友,你头上不是‘三尺红火’,乃是三尺‘邪气’,我呢?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反倒是专门来收妖魔鬼怪,譬喻似你这一类。”

  定神地望着对方,郭大发揣揣地道:“这么说来——你,呃,是个人了?”敖楚戈咧咧嘴,道:“不错,而且还是个活人,和你一样的活人,只是,心地比你要好。”

  有些惊疑地仔细端详着敖楚戈,郭大发呐呐地道:“但……你怎么……怎么……只剩了一个脑袋?”敖楚戈涩涩地道:“这堵破墙挡住了我的身子;鬼怪现形,不似我这么个狼狈法,它们大多先起一阵阴风,或是祭起流闪的鬼火,绿惨惨的在你身边围走,要不,便猛古丁地飘向你眼前,露一张掀唇撩牙,拖着尺把长红舌头的尊脸叫你看看;那样的气氛,要比现下恐怖得多,但也潇洒得多,我不是鬼,所以变不出这多的把戏来……”就好像一个教毛孩子的垫师,或是向么儿谈人生道理的老爹一样,敖楚戈不厌其烦又和和气气地向郭大发说了一篇不是鬼话的鬼话,语声沉滞但却客套得紧、果然全是个活人的味道。

  磨磨蹭蹭往前走了两步,郭大发馀悸犹存,忐忑地道:“你既是个人,又是个活人,怎的却弄成了这付怪气?头发湿淋淋的披散下来不说,一张脸也灰黑抹染,血糊一团的乌七八糟?”悠悠一叹,敖楚戈做了个痛苦的表情:“便说与你知道,也好叫你放心……我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是叫好些人打伤的,如今,业已连站也站不起来啦,混身都像被拆散了一样。”

  郭大发满脸的横肉缓缓松懈下来,他惦起脚尖,伸长脖颈,尽力朝断墙之后张望,于是,他果然隐约看见了敖楚戈斜侧在断墙后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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