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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是的,他的妻子,不也曾以这四个字来转达她的痛苦与绝望么?这四个字里,包含了多少酸楚,多少委屈,多少羞辱,又多少无告啊……眼前,又有一个男人,一个偏激的、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又恩怨不分的男人,居然也在用这句话来表示要如何折磨一个善良怯弱的女子!仇忍热血沸腾,一股激荡的怒气迅速在四肢百骸扩升……一个人往前走近几步,那是凌重,他厉烈的道:“姓岑的,你既然这么有骨气,不愿你的老婆替你乞命,如今打输了,你的对手又因为你老婆的要求而饶了你,那么,你也表现点丈夫气概给我们看看——一头撞死如何?”悚然抬头,固盈盈惊骇的悲叫:“不……不……不……”

  凌重冷森的道:“姓岑的,你老婆乞回你的命,你再送还她呀,还磨蹭什么!”岑鹤全身抖索,又气又窘又恨的大叫:“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照你的方式去死?”凌重轻蔑的道:“娘的皮,我早就知道你没有这个种,又想保命,还想卖乖,你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的这套把戏是什么玄虚?狗操的,你彻头彻尾,硬是十足的草包加人熊,尚在这里充那门子大丈夫?呸!”岑鹤的面孔青中泛白,白里透红,他因为过度的愤怒而哆嗦起来:“好……你们……竟然……如此侮辱我?我会一个一个……杀死你们……分你们的尸……”凌重对岑鹤一再的讽刺,一再的激怒,是因为他早已存心要除掉岑鹤的缘故,他对这“飞刃奔月”的印象可以说业已到了恶劣的地步;他生平嘻笑怒骂,游戏风尘,但是,他最敬重的是英雄豪士,最鄙视的便是恩怨混淆、见利忘义的小人,尤其鄙视那种好歹不分、自以为是、偏狭孤僻的小人!

  岑鹤大吼一声,猛往上冲,在固盈盈扑抱未及的哭叫声里,他的双环暴扬,而凌重的“决背刀”却似流电一抹,当胸射来!转身斜移,岑鹤双环翻飞,带起寒弦冷芒四绕回旋,但凌重却半步不让,刀似千层雪,万顷涛,滚滚荡荡,重重迭迭的卷涌迎上。岑鹤穿掠跃挪,双环展舞,竭力以拒,凌重刀闪如电,挥霍纵横,步步紧逼,俩人一上手,全是拚命的架势!屈无忌面无表情的道:“老弟,这姓岑的兔崽子到底是哪种人?”仇忍沉重的道:“真想不到……”屈无忌冷酷的道:“在江湖上这么多年,我还甚是少见这样角色——不识好歹,不辨香臭,孤癖怪诞,恩将仇报,心胸偏狭,自以为是,我想宰了他!”

  仇忍没有作声。吸了口气,屈无忌道:“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老弟,我们把他除掉也罢!”仇忍极慢极慢的摇着头:“不,老哥。”屈无忌隐忍着道:“莫非你还没受够他的肮脏气,看够他的卑劣举止?”仇忍直言不讳:“我也想杀他。”屈无忌忙道:“那你还在等什么!”仇忍有些苦恼的道:“固盈盈!”咬咬牙,屈无忌道:“你已对得起她了!”仇忍缓缓地道:“一旦杀死岑鹤,就不算对得起她……”屈无忌愤然道:“我们还要怎么让步?如何容忍?莫非伸直了脖颈让他砍掉脑袋才能算是仁至义尽?”仇忍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他沉沉的道:“这人确然一无可取,但是,他的妻子却是个好人!”屈无忌道:“我们又不是要杀他的妻子!”叹息一声,仇忍道:“杀了他,岂不是斩了他妻子的根,我不愿这样做!”屈无忌气恼的道:“老弟,有些时候,是不能顾虑太多的,如此投鼠忌器,牵扯纠缠,便什么事也放不开手脚了!”仇忍道:“我承认你说得有理。”屈无忌杀气腾腾:“那就干……”仇忍涩涩的一笑:“不,我答应过她。”屈无忌烦躁的道:“但你已恕过一遭!”仇忍低沉的道:“我答应固盈盈的是放过她丈夫的命,这其中并没有次数的限制,老哥,结果最重要,手段与方式乃是衬托结果的!”

  眼瞳中光芒森寒,屈无忌道:“如此说来,我们对姓岑的就无可奈何了!”仇忍深皱双眉道:“总要有个交代得过去的方法才行!”

  屈无忌尚不待回答,楼廊中,金铁撞击之声连串密接,坦见刀走刃回,环闪圈飞,两条人影乍分又合,再度拚成一团!凌重的动作快逾电光石火,出手变式,俱为串接的疾斩猛攻,其中绝不停歇,更无间断,每一攻击,便一口气飞腾扑跳,不至势竭,半步不退!对付凌重,岑鹤亦显然毫不轻松;他的双环运用诡异,招术怪诞,进退回转之间矫健无比,可是他现下的敌人更属高手,刀上功夫,业已神出鬼没,随心所欲,尤其倾力施为,越加气势凌厉,锐不可当,岑鹤豁命相拚,能挣得个平手,已是相当辛苦了!

  这时,屈无忌又忍不住道:“老弟,速战速决方为上策,夜长就梦多了!”仇忍咬咬下唇,道:“我也正在考虑,以何等方式来‘速战战决’!”屈无忌急切的道:“他们还在外面等待我们的信号以便发动攻击——我怕他们久候之下不见反应,万一误会我们有所失闪而挥兵强攻,没有我们接应会合,损失大小且不去说,力量分散可就事倍而功半了!”仇忍忧郁的道:“我明白——让我们再等一等。”

  §第二十四章 一言之仁露形迹

  屈无忌嘴唇嚅动了一下,但终于又忍住了没有再说什么。在这一阵子里,仇忍心中实是非常苦恼,也非常烦躁,他自己不得不强迫自己做下决定,虽然,这个决定并不甚合他心意的,也未见得合乎实际,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要这样做——宁肯受危,也不能不仁!就在这样的无奈里,突然拚斗中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岑鹤似是豁上性命了,他双环在十九次连串的掣闪中,当飞旋的弧影圈光凝形的一剎,他已欺身入旋回的光华之内,快不可言的冲向了凌重!凌重更是拚命三郎的架势,这位有“邪刀”之称的怪杰闷不吭声,身子暴旋,便在他这陀螺似的旋转中出刀飞刺。

  由于他转得急,出手快,顿时只见绕身而起的是一圈滚桶般的寒芒,寒芒是由伸缩的刃虹刀光所凝成,宛似一只浑圆的芒练滚来!剎那间,光辉波颤,流星穿飞,而铿锵之声更震人耳膜,凌重的面颊立时翻卷,背脊、肩头也突的肉绽血溅,当时,不分先后,他的“决背刀”也电光石火似连连刺缩于岑鹤的双腿、肩胛、左胁,最重的一刀却是右侧小腹!痛哼着,岑鹤的身体倒撞上廊墙,又反弹而回,再一个跟斗摔跌于地,血如雨溅中,他右侧小腹上的伤口已溢出了肚肠!凌重形如疯虎,他一个箭步抢上,“决背刀”“削”声映起一抹冷芒,猛然剁向岑鹤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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