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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白无浪的目光遥注着远方,缓缓地说道:“那间客栈,本来就是专给死人居住的。”

  方老爹沉默半晌,终于恍然大悟。

  “难道白先生……昨夜睡在义庄之中?”

  白无浪点点头,道:“睡在棺盖上总比睡在棺盖下好得多。”

  这一点方老爹倒根明白。

  因为睡在棺盖上的是活人,而睡在棺盖下的却必是个死人无疑。

  面对着这个连棺盖都敢睡在上面的人,方老爹的腿又虚软了几分。

  他忽然又看见了白无浪的腰间有一把剑。

  这一把剑只有一尺七寸,剑鞘是用豹皮精制的。

  但豹皮和剑锷之上,都染满了已经干透了的血。

  方老爹敢肯定,那些血一定是属于人的,而绝不是禽兽的血。

  白无浪不像个猎户。

  一点也不像。

  他只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想到这里,方老爹差不多又几乎晕倒过去。

  ——他虽然已活了一大把年纪,而且,养了几十年的鸡鸭,但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连一只鸡鸭都未曾宰过,你会不会相信?

  然而,那是事实。方老爹怕血,就算要宰鸡鸭,这个责任也是落在方大嫂的身上。此刻他忽然面对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又怎教他不为之方寸大乱?

  白无浪一点也不客气。他简直就把这个小小的农庄,看成是自己的家一样。方老爹夫妇两人不敢待慢这一个“客人”。

  不速之客也是客,而且这种客人万万不能开罪。

  白无浪忽然掏出一绽金子,摆在一张已残旧得几乎快塌下来的木桌上。

  方老爹夫妇看得一呆。

  白无浪的神色仍然是那般冷漠。他忽然又说出了两个字:“拿去。”

  方老爹夫妇同时一呆。他俩面面相观,仿佛在问自己的老伴:“我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白无浪忽然一拍桌子:“怎么还不收下,难道嫌少不成?”

  方老爹吓了一跳。他又望了老伴一眼,才伸出一双发抖的手,震颠颠地把那绽金子捧在手上。方老爹暗暗叫道:“我的妈啊!这锭金子少说也有二十两……”

  二十两金子,对于方老爹夫妇来说,简直就是一笔连做梦都没有看到过的惊人财富。

  白无浪冷冷一笑,道:“这二十两金子,你并不是白拿的,所以你绝对不必说半个谢字。”

  方老爹的手颤抖得更是属害。虽然他和方大嫂般目不识丁,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八个字,他倒是听人说过的。这一来,他真是又惊又喜又是担心。他正在担心白无浪会提出某种可怕的条件。

  但白无浪的要求,却令他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二十两金子,是我向你买一只鸡所付出的代值。”

  “买一只鸡?”

  “不错。”

  方老爹瞧了瞧手中的那锭金子,一双眼睛发直地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这锭金子重甸甸的,绝对是真金,假不了的。它可以买多少只鸡?方老爹算不出。

  一千只?三千只?还是一万只?方老爹真是算不出。

  但这个姓白的“武林人物”,居然花二十两金子来买一只鸡。

  难道他以为这问小农庄的母鸡会生金蛋?

  但白无浪却补充了一句:“我只要一只公鸡,越强壮的越好。”

  现在方老爹的心情,比起四十年前娶老婆的时候还更紧张。

  方大嫂不敢怠慢,立刻从鸡笼里抓着一只平时最凶恶的一只公鸡。

  这一只公鸡的啼声特别响亮,走路时的姿态也特别威武。

  她把这只公鸡抓到白无浪的面前。

  白无浪看了它一眼,淡淡道:“这一只鸡很不错,的确值得上二十两金子。”

  方大嫂讪讪一笑,想说一声“白先生说笑了”,但这句话她刚想出口,立刻又猛然省起白无浪不喜欢说笑,于是又把这句说话生生的吞回到肚子里。

  白无浪忽然轻轻的吸了曰气,道:“把这一只鸡向上抛。”

  方大嫂一呆。

  她就算再生多八个脑袋,也不会想得到白无浪为甚么要她抓一只鸡,然后又要把它往上抛。

  她也不敢问白无浪,依言用尽全身气力,把公鸡向上一抛。

  咯咯咯咯!

  这一只公鸡的啼声果然威猛。

  它在半空中啼叫,在半空中飞翔。

  当然,鸡永远是飞不起的。

  但就算它是一只鸽子,甚至是一只兀鹰也好,它也一样不可以振翅高飞。

  因为就在方大嫂把它向上抛起的时候,白无浪突然跪在地上,然后就是一道刺目的剑影拍过

  嗤!

  剑锋快如电闪。

  鸡啼声仍在耳边,但白无浪的剑尖已从它的左肋下刺出,然后剑锋又再从鸡头之上透穿过去!这一剑,绝对致命。

  别说这只不过是一只公鸡,就算它是一条狮子,恐怕也得立刻倒了下去。

  方老爹夫妇看得一阵心惊胆颤。

  但他们却又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白无浪闷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白无浪的脸色依旧是那么冷漠。

  他忽然捡起地上的公鸡,仔细的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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