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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宰一刀忽然又叹了口气,对樊逵道:“吩附帐房的陆管事,取三锭十两重的黄金来。”

  樊逵吓了一跳。

  “三十两金子!”

  “不错,这是我赠给方老丈的。”

  方老爹夫妇两人,又再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他们的眼睛不瞎,耳朵不聋。

  但他们又怎能相信,宰一刀竟然会为了区区一只死鸡,就给他们三十两黄金的打赏?

  那简直是不可能,也不能置信的一回事。

  难道自己是在梦中?

  可是,当三锭沉甸甸的黄金塞到方老爹手中的时候,他们终于证实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二十两加三十两,总共就是五十两。

  方老爹在一天之内居然能赚到五十两黄金,恐怕他会三晚都阖不上眼睛睡觉。

  但无论怎样,这一对孤苦伶仃的老人,总算在晚年的时候发了一笔大财,他们以后的日子,是比以前过得舒服多的。

  人生在世,不幸的事情虽然不少,但当运气来临的时候,就算关上大门也是一样阻拦不住的

  夜已深。

  方老爹和方大嫂虽然都躺在床上,但他们都没有阖上眼晴。

  他们真的睡不着觉。

  那五十两金子。他们已收藏在一个最秘密的地方。

  白无浪这一晚真的睡在小家农庄之内,他睡得不是床,而是禾秆草。

  他一躺下去,就似已睡得很香甜。

  方老爹和方大嫂都渴望今天晚上,不会有特别的事故发生。

  他们默默地在祝祷,希望一切都平安大吉。

  他们的祝祷似乎有点生效,这一个晚上,总算是平平静静的渡过。

  但明天又将如何?

  黎明,当阳光照在方老爹眼睛的时候,白无浪已不在那堆禾秆草之上。

  方老爹到处找他,但找不着。

  白无浪在哪里?

  微风轻吹,晨光曦微。

  阳光虽好,但宰一刀的脸色却一点也不好。

  通常在这个时候,他大多数都会在镖局的大厅中,喝一壶浓茶,吃一些由刘厨子精制的包点。

  但现在,他并不在镖局中。

  他此刻身在一个小小的山岗上,而且还面对着一个可怕的对手。

  这个对手就是白无浪!

  白无浪昨天送给宰一刀的礼物,是一只鸡。

  宰一刀当然没有忘记这只公鸡是怎样死的。

  一剑从左肋穿上,直贯咽喉。

  用这种剑法来杀一只鸡,就等如是用大铁锤去杀一只蚁一样。

  公鸡死了。

  它是死在一种极可怕的剑法之下。

  宰一刀是名震江湖的独臂刀客。

  他用的兵器是一把薄而锋利的快刀。

  他宰人从来只用一刀。

  一刀便已分胜负。

  他从未败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接得下他的第一刀。

  然而,天下间绝对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当然也没有十全十美的武功。

  宰一刀的刀法,无疑已足以在江湖上称雄一方,但他的刀法仍然是有破绽的。他虽然知道自己的破绽在那里,但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办法堵塞这个破绽。如果有人看穿他刀法上的破绽,而且出手又比他更快的话,就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那一只公鸡,宰一刀已在深夜三更的时候,悄悄的把它埋掉。

  一只死鸡,居然要劳动到宰总镖头把它埋掉,这种事说出来绝不会有人相信。然而,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当宰一刀埋葬这一只死鸡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埋葬一只鸡,而是在埋葬着自己。

  刀在腰间。宰一刀对于自己的刀法,一向都很有信心。

  但今天例外。

  他没有信心能胜过眼前的白无浪。

  连一点点的信心都没有。

  但他仍然来到此地。

  他不愿意逃避任何人、任何事。

  白无浪望东而立,脸上露出了一种肃杀的笑意。

  “宰一刀,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他忽然首先开口说话。

  宰一刀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柄小刀,一封短笺。

  那是昨夜四更的时候,白无浪用飞刀递柬的手法送到宰一刀卧室中的。

  白无浪的轻功,已达到了来去如飞的境界。

  宰一刀接到这封短笺之后,果然就单刀赴会,来到这一个小小的山岗之上。

  他忽然把手按在刀柄之上。

  白无浪冷冷一笑:“听说宰总镖头的刀法很绝。”

  宰一刀道:“你想试一试?”

  白无浪摇头:“不想。”

  宰一刀感到有点意外。

  白无浪淡淡的说下去。“因为咱们一旦动手,就势必有人倒下去,我不想你死,也不想死在你的刀下。”

  宰一刀道:“阁下的说话很坦白。”

  白无浪道:“在下本来就是个坦白的人。”

  宰一刀道:“既然如此,倒不知道阁下相约宰某到此,是何用意?”

  白无浪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有几个儿子?”

  宰一刀的脸陡地发青。

  但他随即回答道:“一个。”

  白无浪陡地大笑。

  他笑得很狂,很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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