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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君子可欺之以方(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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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颠叫道:“啊哟!啊哟!了不起,了不起!你不吃狗肉,那也罢了,怎么将我好好一条狗腿弹在地下,弄得肮脏邋遢?我要你赔,我要你赔!”他手舞足蹈,大叫大嚷。不料三僧修为深湛,丝毫不受外魔干扰。周颠右手翻转,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叫道:“你不领情吃我的狗腿,老子今日跟你拼了。”一刀在自己脸上一划,登时鲜血淋漓。群雄惊呼声中,周颠又用短刀在自己脸上划过,一张脸血肉模糊,甚是狰狞可怖。 这等情景本来不论是谁见了都要心惊动魄,但少林三僧心神专注,眼耳鼻舌俱失其用,不但见不到周颠自残的情景,连他这个人出现在身前也均不知。周颠大声叫道:“好和尚,你不赔还我的狗腿,我死在你面前!”举起短刀,便往自己心窝中插落。他见教主命在俄顷,决意舍生自杀,以扰乱三僧心神。 蓦地里黄影闪动,那黄衫女子飞身过来,夹手夺去他短刀,顺手掷在地下,飞足踢中了他穴道,令他动弹不得,跟着斜身而前,五指伸张,往周芷若头顶插落,所使手法,与宋青书杀毙丐帮长老的全然相同。周芷若五根手指与谢逊顶门相距虽不过尺许,但敌人身法实在太快,只得翻手上托,挡开这招。 张无忌内劲之强,并不输与三僧联手,但“物我两忘”的禅定功夫却远有不及,做不到于外界事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因此见到周芷若出手对谢逊威胁,立时便心神大乱。待周颠上前胡闹,进而抽刀自尽,他一一瞧在眼里,更是焦急。正在这内息如沸、转眼便要喷血而亡的当儿,忽见那黄衫女子跃进圈来,夺去周颠手中短刀,出招攻击周芷若,解去了谢逊的危难。 张无忌心中一喜,内劲立长,将三僧攻过来的劲力一一化解,霎时间便成了个相持不下的局面。渡厄等虽于外界事物不闻不见,但于双方内劲的消长却辨析入微,陡然察觉到对方内劲大张,却又不反守为攻,正是消除双方危难的最佳时机,三僧心意相通,立时内劲微收。张无忌跟着也收一分劲力,三僧亦收一分。如此你收一分,我收一分,顷刻间双方劲力收尽。四人同时哈哈一笑,一齐站起。张无忌长揖到地,渡厄、渡劫、渡难三僧合十还礼。四人齐声说道:“佩服,佩服!” 张无忌回过头去,见那黄衫女子和周芷若斗得正紧。黄衫女子一双空手,周芷若右手鞭,左手刀,却兀自落于下风。黄衫女子的武功似乎与周芷若乃是一路,飘忽灵动,变幻无方,但举手抬足之间却正而不邪,如说周芷若形似鬼魅,黄衫女子便是态拟神仙。张无忌只看得两眼,已知黄衫女子有胜无败,义父绝无危险,但见她出手之中颇有引逗之意,似要看明周芷若武学的底细,要是当真求胜,早将对手打倒了。 渡厄说道:“善哉,善哉!张教主,你虽胜不得我三人,我三人也胜不得你。谢居士,你请自便吧!”说着上前解开了谢逊身上各处穴道,说道:“谢居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佛门户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你我在这山峰上共处多日,那也是有缘。” 谢逊站起身来,说道:“我佛慈悲,多蒙三位大师指点明路,谢逊感激不尽。” 只听那黄衫女子一声清叱,左手翻处,已夺下周芷若手中长鞭,跟着手肘撞中了她胸口穴道,右手箕张,五指虚悬在她头顶,说道:“你要不要也尝尝九阴白骨爪的滋味?”周芷若动弹不得,闭目待死。 谢逊双目虽不能见物,但于周遭一切情景却听得十分明白,上前一揖,说道:“姑娘救我父子二人性命,深感大德。这位周姑娘若不悔悟,多行不义,终有遭报之日。求恳姑娘今日暂且饶她。” 黄衫女子道:“金毛狮王悔改得好快啊!”伸手到周芷若怀里一抓,掏出一个小小包裹,掂了掂分量,随手揣入自己怀里,又向她道:“拿来!”周芷若有气无力地道:“拿什么?” 黄衫女子伸右手抓住周芷若,飞身而起,跃出数丈之外。只见她低声对周芷若说话,周芷若摇头不语。黄衫女子右手箕张,五指触到她头顶,似乎在逼问什么,周芷若终于张口答话。两人一问一答,黄衫女子右手手爪始终不离周芷若顶门。 黄衫女子跃回松间,向张无忌道:“张教主,屠龙刀和倚天剑就在你们曾待过的小岛之上,请你派人去找一找。”张无忌一怔,道:“难道……”黄衫女子道:“这对刀剑以后就由你保管吧!号令天下,驱除胡虏,保障生民,正该善用此刀此剑!”身形晃动,已飘然退出松间圈子。 张无忌听她说话,心中隐隐似已明了事件始末,但兀自不能相信屠龙刀和倚天剑被盗,竟与周芷若有关。 周芷若给黄衫女子制住后,心中又羞又愤,又觉懊丧。见三高僧盘膝坐在一旁,谢逊低头垂眉坐于三僧之前,双手合十,喃喃诵经。周芷若知他念的是《金刚经》,只听谢逊轻声念道:“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稀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如是之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 周芷若听到“深解义趣,涕泪悲泣”八字,心想谢逊一生杀人无算,但瞧他眼下情状,似乎一旦悔悟改过,立时便可得平安喜乐。自己本来是汉水中一个船夫的女儿,得张三丰真人的转介,入峨嵋派从师灭绝师太学艺,自己兢兢业业,不犯过失,不料在西域再见到这前生冤孽张无忌,一颗心就此牢牢系在这少年身上。 她曾不住地警惕自己:“干吗不专心打坐修习?怎地忘了恩师教诲,分心去想这不相干的少年?不,这人并非不相干,他是魔教教主,是个无恶不作的小魔头!在光明顶上,我为何不一剑刺死他?如果当时我杀了他,便没今后的种种苦楚了。唉,你为什么这样待我?你为什么跟那个肿脸蛋的姑娘这般亲热?她为什么对你如此情深义重?干吗我走过你身边,你又目不转睛地瞧我?我俩第一次相见,是在汉水舟中,我见你可怜,不肯吃饭,便好好喂你吃一碗。以后,我还能再喂你吃饭吗?” 她望着张无忌的背影,见他坐在谢逊身后,谢逊兀自在诵念《金刚经》。周芷若心想:“师父为什么逼我做这件事?她要我去引诱这小魔头,可又不能真心对他好,她不知道这可有多难!师父为什么认为他是个魔头?在那海岛上,他只抱抱我、亲亲我,几时有什么不规矩了?……”她红晕上脸,不敢去多想海岛上的事,霎时想起了那日在大都万安寺高塔上,师父逼迫自己发誓的情景: 那天我来到师父房中,扑在师父怀里,呜咽出声。师父轻轻抚摸我头发,我知道跟师父说话的时刻无多,便将昨晚这小魔头前来相救之事说了。师父皱起眉头,沉吟半晌,道:“他为什么单是救你,不救旁人?那日你在光明顶上刺他一剑,为什么他反来救你?”我轻声道:“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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