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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谁家子弟谁家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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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鹤朗声笑道:“这时动手也还不迟。”一句话刚说完,双足已站上马鞍,便如马背上竖了一根旗杆,突然身子向前伸出,右足勾住马鞍,两柄钢抓同时向那道姑抓去。那道姑斜身欺到马左,拂尘卷着的两枝小箭激飞而出。云中鹤闪身避过。那道姑抢上挥拂尘击他左腿,云中鹤竟不闪避,左手钢抓勾向她背心。那道姑侧身避过,拂尘回击。云中鹤向前迈了一步,左足踏上马头,居高临下,右手钢抓横扫而至。 朱丹臣喝道:“下来。”纵身跃上马臀,左手判官笔点向他左腰。云中鹤左手钢抓挡开,以长攻短,反击过去。玉虚散人拂尘抖处,又袭向他下盘。云中鹤双手钢抓飞舞,以一敌二。木婉清见他站在马上,不必守护胸腹,颇占便宜,飕的一箭射出,穿入那马左眼。那马一声惨嘶,便即跪倒。玉虚散人拂尘圈转,已缠住了云中鹤右手钢抓的手指。朱丹臣奋身而上,连攻三招。玉虚散人和云中鹤同时奋力回夺。 云中鹤内力虽然强得多,但分了半力去挡架朱丹臣的兵刃,又要防备木婉清的毒箭,手臂急震,拂尘和钢抓同时脱手,直飞上天。他知今日已讨不了好去,骂道:“大理国的家伙,专会倚多取胜。”双足力撑马鞍,身子如箭般飞出,左手钢抓勾住一株大柳树的树枝,一个翻身,已在数丈之外。木婉清发箭射去,啪的一声,短箭钉上了柳树,云中鹤却已不知所踪。跟着当啷啷一声响,拂尘和钢抓同时落地。 朱丹臣躬身向玉虚散人拜倒,恭恭敬敬行礼,说道:“丹臣今日险些性命难保,多蒙相救。”玉虚散人微微一笑,道:“十多年没动兵刃,功夫全搁下了。朱兄弟,这人是什么来历?”朱丹臣道:“听说四大恶人齐来大理。这人位居四大恶人之末,武功已如此了得,其余三人可想而知。请您到王府中暂避一时,待料理了这四个恶人之后再说。” 玉虚散人脸色微变,愠道:“我还到王府中去干吗?四大恶人齐来,我敌不过,死了也就是了!”朱丹臣不敢再说,向段誉连使眼色,要他出言相求。 段誉拾起拂尘交在母亲手里,把云中鹤的钢抓远远抛开,说道:“妈,这四个恶人委实凶恶得紧,你既不愿回家,我陪你去伯父那里。”玉虚散人摇头道:“我不去!”眼圈一红,似乎便要掉下泪来。段誉道:“好,你不去,我就在这儿陪你。”转头向朱丹臣道:“朱四哥,烦你去禀报我伯父和爹爹,说我母子俩在这儿合力抵挡四大恶人!” 玉虚散人笑了出来,道:“不怕羞,你有什么本事,跟我合力抵挡四大恶人?”她虽给儿子引得笑了出来,但先前存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流下了脸颊,她背转了身,举袖拭泪。 木婉清暗自诧异:“段郎的母亲怎地是个出家人?眼看云中鹤这一去,势必会同其余三个恶人联手来攻,他母亲如何抵敌?她为什么一定坚执不肯回家躲避?啊,是了!天下男子负心薄幸的多,段郎的父亲定是另有爱宠,以致他母亲着恼出家。”登时对她大生同情,说道:“玉虚散人,我帮你御敌。” 玉虚散人细细打量她相貌,突然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到底‘修罗刀’秦红棉是你什么人?”木婉清也气了,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从来没听过这名字。秦红棉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我全不知情。” 玉虚散人听她说到“是人是畜生”,登时释然,寻思:“她若是修罗刀的后辈亲人,决不会说‘畜生’两字。”虽听她出言顶撞,脸色反温和了,笑道:“姑娘莫怪!我适才见你射箭的手法姿式,很像我所识的一个女子,甚至你的相貌也有三分相似,以致起疑。木姑娘,令尊、令堂的名讳如何称呼?你武功很好,想必是名门之女。”木婉清摇头道:“我从小没爹没娘,是师父养大我的。我不知爹爹、妈妈叫什么名字。”玉虚散人道:“那么尊师是哪一位?”木婉清道:“我师父叫做‘幽谷客’。”玉虚散人沉吟道:“幽谷客?幽谷客?”向着朱丹臣,眼色中意示询问。 朱丹臣摇了摇头,说道:“丹臣僻处南疆,孤陋寡闻,于中原前辈英侠,多有未知。这‘幽谷客’前辈,想必是位隐逸山林的高士。”这几句话,便是说从来没听见过“幽谷客”的名字。 说话之间,忽听得柳林外马蹄声响,远处有人呼叫:“四弟,公子爷无恙么?”朱丹臣叫道:“公子爷在这儿,平安大吉。”片刻之间,三乘马驰到观前停住,褚万里、古笃诚、傅思归三人下马走近,拜倒在地,向玉虚散人行礼。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周至,颇感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的伤怎样?”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倒劳王妃挂怀了。”玉虚散人幽幽地道:“你还叫我什么王妃?你记心得好一点才是。”傅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朱丹臣道:“高侯爷呢?”褚万里道:“高侯爷受了点儿内伤,不便乘马快跑,这就来了。”玉虚散人轻轻“啊”的一声,道:“高侯爷也受了伤?不……不要紧么?”褚万里道:“高侯爷和南海鳄神对掌,正斗到紧急处,叶二娘突然自后偷袭,侯爷分不了手,背心上给那婆娘印了一掌。”玉虚散人拉着段誉的手,道:“咱们瞧瞧高叔叔去。”娘儿俩一齐走出柳林,木婉清也跟着出去。褚万里等将坐骑系上柳树,跟随在后。 远处一骑马缓缓行来,马背上伏着一人。玉虚散人等快步迎上,只见那人正是善阐侯高昇泰。段誉快步抢上,问道:“高叔叔,觉得怎样?”高昇泰道:“还好。”抬起头来,见到了玉虚散人,挣扎着要下马行礼。玉虚散人道:“高侯爷,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但高昇泰已然下马,躬身说道:“高昇泰敬问王妃安好。”玉虚散人回礼,说道:“誉儿,你扶住高叔叔。” 木婉清满腹疑窦:“这姓高的武功着实了得,一枝铁笛,数招间便惊退了叶二娘,怎地见了段郎的母亲却也这般恭敬?也称她为‘王妃’?难道……段郎……段郎他……竟是什么王子么?可是这书呆子做事莫名其妙,哪里像什么王子了?” 玉虚散人道:“侯爷请即回大理休养。”高昇泰道:“是!四大恶人同来大理,情势凶险,请王妃暂回王府。”玉虚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一世,是决计不回去的了。”高昇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玉虚观外守卫。”向傅思归道:“思归,你即速回去禀报。”傅思归应道:“是!”快步奔向系在玉虚观外的坐骑。 玉虚散人道:“且慢!”低头凝思。傅思归便即停步。 木婉清见玉虚散人脸色变幻,显是心中疑难不易决断。午后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上,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姿不减,心道:“段郎的妈妈美得很啊,这模样挺像是画中的观音菩萨。” 过了半晌,玉虚散人抬起头来,说道:“好,咱们一起回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大伙儿在这里涉险。”段誉大喜,跳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傅思归道:“属下先去报讯。”奔回去解下坐骑,翻身上马,向北急驰而去。褚万里牵过马来,让玉虚散人、段誉、木婉清三人乘坐。 一行人首途前赴大理,玉虚散人、木婉清、段誉、高昇泰四人乘马,褚万里、古笃诚、朱丹臣三人步行相随。行出数里,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上,向那队长说了几句话。那队长一声号令,众骑兵一齐跃下马背,拜伏在地。段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多礼。”那队长下令让出三匹马来,给褚万里等乘坐,自己率领骑兵,当先开路。铁蹄铮铮,向大道上驰去。 木婉清见了这等声势,料知段誉必非常人,忽生忧虑:“我还道他只是个落魄江湖的书生,因此上说嫁便嫁。瞧这小子的排场不小,倘若他是什么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官,说不定瞧不起我这山野女子。师父言道,男人越富贵,越没良心,娶妻子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哼哼,他好好娶我便罢,倘若三心两意,推三阻四,我不射他几箭才怪。我才不理他是多大的来头呢!”一想到这事,心里再也藏不住,纵马驰到段誉身边,问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咱们在山顶上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段誉见马前马后都是人,她忽然直截了当地问起婚姻大事,不禁颇为尴尬,笑道:“到了大理城内,我慢慢跟你说。”木婉清道:“你如对我负……负心……我……我……”说了两个“我”字,终于说不下去了。段誉见她涨红了粉脸,眼中泪水盈盈,更增娇艳,心中爱念大盛,低声道:“我决不负心,你可也别负心。”木婉清道:“我怎会负心?”段誉道:“婉妹,你肯嫁我,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呢。” 木婉清破涕为笑,低声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我又理她作甚?”言下之意自是说“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成了!” 段誉心中一荡,眼光转处,见母亲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两人,不由得大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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