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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洪涛群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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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哪猜得其中缘由,只道又是他一番顽皮古怪,说道:“老顽童,这位欧阳兄你是见过的,这位……”他话未说完,周伯通已绕着众人转了个圈,在每人身边嗅了几下,笑道:“这位必是洪七公了,他是好人。正是天网恢恢,臭尿就只淋东邪、西毒二人。欧阳锋,当年你打我一掌,今日我还你一泡尿,大家扯直,两不吃亏。” 欧阳锋微笑不答,在黄药师耳边低声道:“此人身法快极,内外功夫已在你我之上,还是别惹他为是。”黄药师心道:“你我多年不见,你怎知我功夫就必不如他?”向周伯通道:“我早说过,但叫你把《九阴真经》留下,我焚烧了祭告先室,马上放你走路,现下你要去哪里?”他最近虽从梅超风处重得当年黄夫人首次默写的真经,料想首默本失漏误写甚少,但终究不甚放心,要逼周伯通交出真经原本,焚烧了祭告夫人。周伯通道:“这岛上我住得腻了,要到外面逛逛去。” 黄药师伸手道:“那么经呢?”周伯通道:“我早给了你啦。”黄药师道:“别瞎说八道,几时给过我?”周伯通笑道:“郭靖是你女婿是不是?他的就是你的,是不是?我把《九阴真经》从头至尾传了给他,不就是传给了你?” 郭靖大吃一惊,叫道:“大哥,这……这……你教我的当真就是《九阴真经》?”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难道还是假的么?”郭靖目瞪口呆,登时傻了。周伯通见到他这副呆样,心中直乐出来,他花了无数心力要郭靖背诵《九阴真经》,正是要见他于真相大白之际惊得晕头转向,此刻心愿得偿,如何不大喜若狂?郭靖道:“你事先又不说这是真经。”周伯通继续捣蛋,说道:“我怎么没说过,我说你不是全真派门人,学了真经不算违了我师哥遗训……” 黄药师怒目向郭靖横了一眼,转头对周伯通道:“我要真经的原书,烧了给我亡故了的内人。”周伯通道:“兄弟,你把我怀里那两本书摸出来。”郭靖走上前去,探手到他怀中,拿出两本厚约半寸的册子。周伯通双手接过,对黄药师道:“这是真经的上卷和下卷,你有本事就来拿去。”黄药师道:“要怎样的本事?” 周伯通双手夹住经书,侧过了头,道:“待我想一想。”过了半晌,笑道:“裱糊匠的本事。”黄药师问道:“什么?”周伯通双手高举过顶,往上一送,但见千千万万片碎纸陡然散开,有如成群蝴蝶,随着海风四下飞舞,霎时间东飘西扬,无可追寻。 黄药师又惊又怒,想不到他内功如此深湛,就在这片刻之间,把两册经书以内力压成了碎片,想起亡妻,心中又是一酸,怒喝:“老顽童,你戏弄于我,今日休想出得岛去!”飞步上前,扑面就是一掌。周伯通身子微晃,双手并未脱缚,只左摇右摆地闪避,只听得风声飕飕,黄药师的掌影在他身旁飞舞,却始终扫不到他半点。这路“桃华落英掌”是黄药师的得意武功,岂知此刻连出二十余招,竟然无功。 黄药师见他并不还手,正待催动掌力,逼得他非招架不可,蓦地惊觉:“我黄药师岂能和缚住双手之人过招。”跃后三步,叫道:“你腿伤已经好了,我可又要对你不起啦。快把手上的绳子崩断了,待我见识见识你《九阴真经》的功夫。” 周伯通愁眉苦脸,连连摇头,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有苦难言。这手上的绳子,说什么都是不能崩断的。”黄药师道:“我给你弄断了吧。”上前拿他手腕。周伯通大叫:“啊哟,救命,救命!”翻身扑地,连滚几转。 郭靖一惊,叫道:“岳父!”待要上前劝阻,洪七公拉住他手臂,低声道:“别傻!”郭靖停步看时,只见周伯通在地下滚来滚去,灵便之极,黄药师手抓足踢,哪里碰得到他身子?洪七公低声道:“留神瞧他身法。”郭靖见周伯通这一路功夫正便是真经上所说的“蛇行狸翻”之术,当下凝神观看,看到精妙之处,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好!”黄药师听了郭靖这声喝彩,愈益恼怒,拳锋到处,犹如斧劈刀削一般,周伯通的衣袖袍角一块块的裂下,再斗片刻,他长须长发也一丛丛地为黄药师掌力震断。 周伯通虽未受伤,也知再斗下去必然无幸,只要受了他一招半式,不死也得重伤,见黄药师左掌横扫过来,右掌同时斜劈,每一掌中都暗藏三招后继毒招,自己身法再快,也难躲闪,只得双膀运劲,嘭的一声,绳索崩断,左手架开了他袭来的攻势,右手却伸到自己背上去抓了抓痒,说道:“啊哟,痒得我可受不了啦。” 黄药师见他在剧斗之际,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抓痒,心中暗惊,猛发三招,都是生平绝学。周伯通道:“我一只手是打你不过的,唉,不过没有法子。我总不能对不起师哥。”右手运力抵挡,左手垂在身侧,他本身武功原不及黄药师精纯,右手上架,双手乏劲,给黄药师内劲震开,一个踉跄,跌出数步。 黄药师飞身下扑,双掌起处,已把周伯通罩在掌力之下,叫道:“双手齐上!一只手你挡不住。”周伯通道:“不行,我还是一只手。”黄药师怒道:“好,那你就试试。”双掌与他单掌一交,劲力送出,腾的一响,周伯通一跤坐倒,闭上双目。黄药师不再进击,周伯通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登时惨白如纸。 众人心中都感奇怪,他如好好与黄药师对敌,就算不胜,也决不致数招之间,救即落败,何以坚决不肯双手齐用? 周伯通慢慢站起身来,说道:“老顽童上了自己大当,无意之中学到了《九阴真经》上的奇功,违背师兄遗训。如果双手齐上,黄老邪,你是打我不过的。” 黄药师知他所言非虚,默默不语,心想自己无缘无故将他在岛上囚了十五年,现下又将他打伤,实在说不过去,从怀里取出一只玉匣,揭开匣盖,取出六颗丹药,交给他道:“我桃花岛的‘九花玉露丸’,以极珍贵药物制成。每隔七天服一颗,可以减痛,兼且延年益寿。伯通兄,我又伤了你,真正对不住了,黄药师万分抱歉,诚心向你赔罪。你内功深厚,今日的内伤不久自愈,现下我送你出岛。” 周伯通点了点头,接过丹药,服下了一颗,自行调气护伤,过了一会,吐出一口瘀血,说道:“黄老邪,你的丹药很灵,无怪你名字叫作‘药师’。咦,奇怪,奇怪,我名叫‘伯通’,那又是什么意思?”黄蓉心道:“伯通就是‘不通’!”但见父亲神色俨然,话到口边,却不敢说。周伯通凝思半晌,摇了摇头,说道:“黄老邪,我要去了,你还留我不留?”黄药师道:“不敢,任你自来自去。伯通兄此后如再有兴致枉顾,兄弟倒履相迎,当你好朋友上宾相待。我这就派船送你离岛。” 郭靖蹲下地来,负起周伯通,跟着黄药师走到海旁,只见港湾中大大小小的停泊着六七艘船。 欧阳锋道:“药兄,你不必另派船只送周大哥出岛,请他乘坐小弟的船去便了。”黄药师道:“那么费锋兄的心了。”向船旁哑仆打了几个手势,那哑仆从一艘大船中托出一盘金元宝来。黄药师道:“伯通兄,这点儿金子,你拿去顽皮胡用吧。你武功确比黄老邪强,我佩服得很,甘拜下风。下次华山论剑,如果你去,我就不去了,黄药师服你是武功天下第一。”周伯通大喜,眼睛一眨,做个顽皮鬼脸。向欧阳锋那艘大船瞧去,见船头扯着一面大白旗,旗上绣着一条张口吐舌的双头怪蛇,当即皱眉摇头。 欧阳锋取出一管木笛,嘘溜溜地吹了几声,过不多时,林中异声大作。桃花岛上两名哑仆领了白驼山的蛇夫驱赶蛇群出来,顺着几条跳板,一排排地游入大船底舱。 周伯通道:“我不坐西毒的船,我怕蛇!”黄药师微微一笑,道:“那也好,你坐那艘船吧。”向一艘小船一指。周伯通摇摇头道:“我不坐小船,我要坐那边那艘大船。”黄药师脸色微变,道:“这船坏了没修好,坐不得的。”众人瞧那船船尾高耸,形相华美,船身漆得金碧辉煌,哪有丝毫破损之象?周伯通道:“我非坐那艘新船不可!黄老邪,你干吗这样小气?”黄药师道:“这船最不吉利,坐了的人非病即灾,是以停泊在这里向来不用的。我哪里是小气了?你若不信,我马上把船烧了给你看。”做了几个手势,四名哑仆点燃了柴片,奔过去就要烧船。 周伯通突然坐倒在地,乱扯胡子,放声大哭。众人都一怔,只郭靖知他脾气,肚里暗暗好笑。周伯通扯了一阵胡子,忽然乱翻乱滚,哭叫:“我要坐新船,我要坐新船。”黄蓉奔上前去,阻住四名哑仆。 洪七公笑道:“药兄,老叫化一生不吉利,就陪老顽童坐坐这艘凶船,咱们来个以毒攻毒,斗它一斗,瞧是老叫化的晦气重些呢,还是你这艘凶船厉害。”黄药师道:“七兄,你再在岛上盘桓数日,何必这么快就去?”洪七公道:“天下的大叫化、中叫化、小叫化不日要在湖南岳阳聚会,听老叫化指派丐帮头脑的继承人。哪一天老叫化有个三长两短要归位,不先派定谁继承,天下的叫化岂非无人统领?老叫化非赶着走不可。药兄厚意,兄弟甚为感激,待得我稍有空暇,再来瞧你。”黄药师叹道:“七兄你真是热心人,一生就是为了旁人,马不停蹄地奔波。”洪七公笑道:“叫化子不骑马,我这是脚不停蹄。啊哟,不对,你绕弯子骂人,脚上生蹄,可不成了牲口?” 黄蓉笑道:“师父,这是您自己说的,我爹可没骂您。”洪七公道:“究竟师父不如亲父,赶明儿我娶个叫化婆,也生个叫化女儿给你瞧瞧。”黄蓉拍手笑道:“那再好也没有。我有个小叫化师妹,可不知有多好玩。我天天抱了她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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