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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武当山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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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汉子收起长剑,那挑柴的瞪眼道:“你这小子,你看得懂我们的剑法么?”令狐冲道:“不敢说懂。两位剑法博大精深,这个‘懂’字,那里说得上?武当派剑法驰名天下,果是令人叹为观止。”那挑菜汉子道:“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令狐冲还未答言,群豪中已有人叫了起来:“什么小子不小子的。这位是我们的盟主,令狐公子。”挑柴汉子侧头道:“令狐瓜子?不叫阿狗阿猫,却叫什么瓜子花生,名字难听得紧。”令狐冲抱拳道:“令狐冲今日得见武当神剑,甚是佩服,他日自当上山叩见冲虚道长,谨致仰慕之诚。两位尊姓大名,可能示知吗?”挑柴汉子向地下吐了口浓痰,说道:“你们这许多人,哗啦哗啦的,打锣打鼓,又是大出丧吗?” 令狐冲情知这二人必是武当派高手,当下恭恭敬敬的躬身说道:“我们有一位朋友,给留在少林寺中,我们是去求恳方证方丈,请他老人家慈悲开恩。”挑菜汉子道:“原来不是大出丧,可是你们打坏了我伯伯的驴子,赔不赔钱?” 令狐冲顺手牵过三匹骏马,道:“这三匹马,自然不及前辈的驴子了,只好请前辈将就骑骑。晚辈们不知前辈驾到,大有冲撞,还请恕罪。”群豪见令狐冲神态越来越是谦恭,绝非故意做作,无不骇然。 挑菜汉子道:“你既知道我们的剑法了得,想不想试上一试?”令狐冲道:“晚辈不是两位的敌手。”挑柴汉子道:“你不想试,我倒想试试。”歪歪斜斜的一剑便向令狐冲刺了过去。令狐冲见他这一剑笼罩了自己上身九处要害,的是精妙无比之作,叫道:“好剑法!”拔出长剑,反刺了过去。那汉子向着空处乱刺一剑,令狐冲长剑回转,也是削在空处。两人连出七八剑,每一剑都是刺在空处,双剑未曾一交。但那挑柴汉子却是一步又一步的倒退。那挑菜汉子道:“瓜子花生,果然有点门道。”提起剑来,一阵乱刺乱削,在一剎那之间已接连劈了二十来剑。 但那二十几剑每一剑都不是向令狐冲而劈,剑锋所及,和他身子总还差着七八尺远。令狐冲提起长剑,有时向挑柴汉虚点一式,有时向挑菜汉子空刺一招,剑尖离他们身子也均有七八尺远。但说也奇怪,这两名汉子一见他出招,便是神情紧张,或纵跃闪避,或舞剑急挡。群豪都是看得呆了,明明见令狐冲的剑尖离他们身子还有老大一截,而他出剑之时,又无半点劲风,绝非以无形剑气之类攻入,为何这两名汉子如此避挡唯恐不及?看到此时,群豪均已知道这两名汉子绝非寻常樵子菜佣,而是身负深湛武功的高手,他们出招攻击之时仍是一个呆滞,一个颠狂,但当闪避招架之际,身手却是轻灵沉稳,兼而有之,非经数十年的苦练,难达如此造诣。 忽听得两名汉子齐声呼啸,剑法大变,挑柴汉长剑大开大阖,势道雄浑,挑菜汉疾趋疾退,剑尖上幻出点点寒星。令狐冲手中长剑的剑尖微微上斜,竟不再动,一双目光有时向卖柴汉瞪视,有时向卖菜汉斜睨。他目光到处,两汉便即变招,或是大呼倒退,或是转攻为守。计无施、老头子等武功高强之士看了一会,已渐渐瞧出端倪,但见这两个汉子所闪避卫护的,必是令狐冲目光所及之处,也正是他二人身上的要穴。只见挑柴汉举剑相砍,令狐冲目光射他小腹处的“商曲穴”,那汉子一剑没使老,当即回过,挡在自己“商曲穴”上。 这时挑菜汉向令狐冲作势连刺,令狐冲目光看到他左颈的“天鼎穴”处,那汉子急忙低头,一剑砍在地下,深入稻田的硬泥之中。倒似令狐冲的双眼能解发射暗器,他说什么也不让对方的目光和自己“天鼎穴”相对。这两名汉子如此又使了一会剑,二人都是大汗淋漓,顷刻间衣裤都汗湿了,直如从水中爬起来一般。 那骑驴的老头一直在旁观看,一言不发,这时突然咳嗽一声,说道:“佩服佩服,你们退下吧!”两名汉子齐声应道:“是!”但令狐冲的目光还是盘旋往复,有如电闪,不离二人的身上要穴。二人一面舞剑,一面倒退,始终摆脱不了令狐冲的目光。那老头道:“好剑法,令狐公子,让老汉领教高招。”令狐冲道:“不敢当!”转过头来,向那老者抱拳行礼。 那两名汉子至此方始摆脱了令狐冲目光的羁绊,同时向后纵出,便如两头大鸟一般,稳稳的飞出数丈之外。群豪忍不住喝了一声采,他二人剑法如何,难以领会,但这一下倒纵,跃距之远,身法之美,却谁都知道乃是上乘功夫。 那老者咳嗽几声,说道:“令狐公子剑底留情,若是真打,你二人身上早已千孔百创了,那里容得你们将一路剑法从容使完?快过来谢过了。”两名汉子飞身过来,一躬到地,那挑菜汉说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公子高招,世所罕有,适才闲言语无礼,公子恕罪。”令狐冲拱手还礼,说道:“武当剑法,的是神妙。两位的剑招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可是太极剑法吗?” 挑菜汉道:“却教公子见笑了。我们使的是‘两仪剑法’,剑分阴阳,未能混而为一。”令狐冲道:“在下在旁观看,勉强辨别一些剑法中的精微。要是当真出手相斗,也未必真能乘隙而进。”那老头道:“公子何必过谦?公子目光到处,正是两仪剑法每一招的弱点所在。唉,这路剑法……这路剑法……” 那老者连说几句“这路剑法”,不住摇头,这才说道:“五十余年前,武当派有两位道长,在这路两仪剑法上花了数十年心血,自觉剑法中有阴有阳,亦刚亦柔,唉!”他一声长叹,显然是说:“那知遇到剑术高手,还是不堪一击。”原来适才令狐冲和两名汉子比剑,初时尚以剑尖虚指二人招式中的破绽之处,到得后来,他长剑也不须动,只是以目光瞧向二人剑法中起承转合之间的空隙。那挑菜汉每出一招,便发觉对方锐利之极的目光,总是射向这一招中弱点的所在,越使越是心惊肉跳,令狐冲虽然站着一动不动,却已使他二人汗流浃背,神疲力困了。 令狐冲恭恭敬敬的道:“这两位大叔,在武当派中辈份想亦不高,剑术已如此精妙。武当派冲虚道长和其余的一流高手,那更是令人难窥堂奥了。晚辈和众位朋友这次路过武当山脚下,只因身有要事,未克上山拜见冲虚道长,此事一了,自当上真武观来,向真武大帝与冲虚道长磕头。” 令狐冲为人本来狂傲,但适才见二人的剑法刚柔并济,内中实有不少神奇之作,虽然找到了其中的破绽,但天下任何招式均有破绽,因之心下仍是好生佩服。他急于要救盈盈出来,不愿另树武当派这样一个强敌,心中隐隐觉得,这老者定是武当门下的一流高手,因之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诚挚。 那老者点头道:“小小年纪,身负绝艺而不骄,也当真难得。令狐公子,你曾得华山风清扬前辈的亲传吗?”令狐冲心头一惊:“他目光好生厉害,竟然知道我所学的来历。”躬身道:“晚辈有幸,曾学得风太师叔剑术的一些皮毛。”那老者微微一笑,道:“皮毛,皮毛!嘿嘿,风前辈剑术的皮毛,便已如此了得么?”他转过身去,从挑柴汉手中接过长剑,握在左手,说道:“我便领教一些风老前辈剑术的皮毛。”令狐冲道:“晚辈如何敢与前辈动手?” 那老者又是微微一笑,仍是弓腰曲背,身子缓缓向右转动,左手持剑向上提起,剑身横于胸前,左右双掌掌心相对,如抱圆球。令狐冲见他长剑未出,已然蓄势无穷,当下凝神注视。那老者左手剑缓缓向前划出,成一弧形。令狐冲只觉一股森森寒气,直逼过来,若不还招,已是势所不能,说道:“得罪了!”看不出那老者剑法中破绽所在,只得虚点一剑。 突然之间,那老者剑交右手,寒光一闪,向令狐冲颈中划出。这一下快速无伦,旁观群豪都是情不自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但他如此奋起一击,令狐冲已看到他胁下是个破绽,一剑刺出,径指他胁下“渊腋穴”。那老者长剑一立,当的一声响,双剑相交,两人都退开了一步。令狐冲但觉对方剑上有股绵劲,震得自己手中长剑嗡嗡作声。那老者也是“咦”的一声,脸上微现惊异之色。 一招相交之后,那老者又是剑交左手,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令狐冲见他这几下剑式劲道连绵,护住全身,竟无半分空隙,心下暗暗惊异:“我自临敌以来,从未见过有那一个对手招式之中,是如此这般毫无破绽的。他若以此相攻,那可如何破法?”心下生了怯意,不由得额头渗出一粒粒汗珠。 那老者右手捏着剑诀,左手剑不住抖动,突然向前平刺,剑尖急颤,看不出到底是攻向何处。 他这一招中笼罩了令狐冲上盘七大要穴,但他就因这一抢攻,令狐冲瞧出了他身上三处破绽。这些破绽不用尽攻,只攻一处已足制死命,长剑平平淡淡的刺出,指向那老者左眉。那老者若是继续挥剑前刺,则左额必先中剑,待他剑尖再刺中令狐冲时,已然迟了一步。高手过招,只这厘毫之差,便制生死,决胜负,令狐冲虽然未必能逃得过对方的一击,但逃得过的机缘也有一半,而对方却是非送命不可。那老者剑招未曾使老,已然圈了转来,令狐冲眼前突然出现几个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他眼睛一花,当即缩剑,又是一剑从对方剑圈中攻入。当的一声响,双剑再交,令狐冲只感手臂一阵酸麻。 只见那老者剑上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似乎全身已然隐在无数光圈之中,这些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又生,但他长剑使得虽是极快,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足见他剑上劲力,柔韧已极,达于化境。令狐冲瞧不出他剑法中的空隙,只觉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他的肌肤。令狐冲一颗心开始激烈跳动,自从学会“独孤九剑”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在敌人的招式中竟会瞧不出破绽,那是前所未有之事。便在此时,只见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向自己身前缓缓涌将过来,他无法抵御,只得向后退却。他退一步,那些光圈便逼进一步,顷刻之间,已连退了七八步。 群豪眼见盟主战况不利,已落下风,都是屏息而观,手心中捏了把冷汗。桃根仙忽道:“那是什么剑法?这是小孩子乱划圈儿,我也会使。”桃花仙道:“我来划圈,定然比他划得还要圆些。”桃枝仙道:“令狐兄弟,你不用害怕,倘若你打输了,我们把这老儿撕成四块,给你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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