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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神功告成(2)


  那少年问道:“侍剑姊姊,我心中有许多事不明白,你跟我说,行不行?”

  侍剑微笑道:“啊哟,怎地一场大病,把性格儿都病得变了?跟我们底下奴才说话,也有这么姊姊妹妹的。”

  那少年道:“我便是不懂,怎么你叫我少爷,又说什么是我奴才。那些老伯伯又叫我帮主。那位展大哥,却说我抢了他的妻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侍剑向他凝视片刻,见他脸色诚挚,绝无开玩笑的神情,便道:“你一日一夜没吃东西了,外边熬得有人参小米粥,我先装一碗给你吃。”

  那少年给她一提,登觉腹中饥不可忍,道:“我自己去装好了,怎敢劳动姊姊?小米粥在那里?”一嗅之下,笑道:“我知道啦。”大步走出房外。他卧室之外,又是一间大房,左角一只小炭炉,炖得小米粥波波波的直响。

  那少年向侍剑瞧了一眼。侍剑满脸通红,叫道:“啊哟,小米粥炖煳啦。”

  那少年笑道:“糊的也好吃,怕什么?”揭开锅盖,焦臭刺鼻,半锅粥干得快成焦饭。

  侍剑道:“少爷,你先用些点心,我马上给你炖过。真糟糕,我睡得像死人一们。”

  那少年久居深山,焦饭焦粥向来吃惯了的,拿起一只匙羹,抄了一匙焦粥,便往口中送去。

  这人参小米粥本有苦涩之味,既未加糖,又煮糊了,是苦上加苦。

  那少年皱一皱眉头,一口吞下,伸伸舌头道:“好苦!”却又抄了一匙羹送入口中,吞下之后,又道:“好苦!”

  侍剑伸手去夺他匙羹,红着脸道:“糊得这样子,亏你还吃?”手指碰到他手背,那少年不肯将匙羹放手,手背肌肤上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反弹之力。侍剑手指一震,急忙缩手。那少年却毫不知情,又吃了一匙苦粥。侍剑侧着头相看,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当真又是苦涩,又是香甜,忍不住抿嘴而笑,说道:“这也难怪,这些日子来,又真饿坏你啦。”

  那少年将半锅焦粥吃了个锅底朝天,这人参小米粥虽是煮得糊了,但粥中人参是上品老山参,具大补之功,那少年吃在腹中,过不多时,更是精神奕奕。

  侍剑见他脸色红艳艳地,笑道:“少爷,你练的到底是甚么功夫?我手指一碰到你手背,便把人家弹了开去,脸色又变得这么好。”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是甚么功夫,我是照着那些木人儿身上的线路练的。侍剑姊姊,我……我到底是谁?”

  侍剑又是一笑,道:“你是真的记不起了,还是在说笑话?”

  那少年搔了搔头,突然问:“你见到我妈妈没有?”

  侍剑奇道:“没有啊。少爷,我从来没听说你还有一位老太太。啊,是了,你一定很听老太太的话,所以性格儿也改了。”

  那少年道:“妈妈的话自然要听。”他叹了口气,道:“可惜不知妈妈到那里去了。”

  侍剑道:“谢天谢地,世界上总算还有个人能管你。”

  忽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帮主醒了么?属下有事启禀。”

  那少年愕然不答,向侍剑低声问道:“他是不是跟我说话?”

  侍剑道:“当然是了,他说有事向你禀告。”

  那少年急道:“你请他等一等,侍剑姊姊,你得先教教我才行。”

  侍剑向他瞧了一眼,提高声音说道:“外面是那一位?”

  那人道:“属下狮威堂陈冲之。”

  侍剑道:“帮主有令,命陈香主暂候。”

  陈冲之在外应道:“是。”

  那少年向侍剑招招手,走进房内,低声问道:“我到底是谁?”侍剑双眉微蹙,心间增忧道:“你是长乐帮的帮主,姓石,名叫做破天。”

  那少年喃喃的道:“石破天,石破天,原来我叫做石破天,那么我的名字不是狗杂种了。”

  侍剑见他脸上颇有忧郁之色,安慰他道:“少爷,你也不须烦恼。慢慢儿的,你会都记起来的。”

  那少年既是名叫石破天,此后书中,便以石破天之名了。

  他悄声问道:“长乐帮是什么东西?帮主是干什么的?”

  侍剑心道:“长乐帮是什么东西,这句话倒不易回答。”沉吟道:“长乐帮的人很多,像贝先生啦,外面那个陈香主啦,大家都是有大本领的人。你是帮主,大伙儿都要听你的话。”

  石破天道:“那我跟他们说些什么话好?”

  侍剑道:“我是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少爷,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便问贝先生。他是帮里的军师,最是聪明的。”

  石破天道:“贝先生又不在这里。侍剑姊姊,你想那个陈香主有什么话跟我说?他问我什么,我一定回答不出。你……你还是叫他去吧。”

  侍剑道:“叫他回去,恐怕不大好。你只听他说,不用回答的。他不论说什么,你只要点点头就是了。”

  石破天喜道:“那倒不难。”

  当下侍剑在前引路,领着石破天来到外面的一间小客厅中,只见一名身材极高的汉子倏地从椅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帮主好!属下陈冲之问安。”

  石破天躬身还了一礼,道:“陈……陈香主好,我也向你问安。”

  陈冲之脸色大变,向后连退了两步。

  陈冲之素知帮主踞傲无礼、残忍好杀,自己向他行礼问安,他居然也向自己行礼问安,显是杀心已动,要向自己下毒手了。陈冲之心中虽惊,但他是个武功高强、桀傲不驯的草莽豪杰,岂肯就此束手待毙?当下双掌暗运功力,沉声说道:“不知属下犯了第几条帮规?帮主若要处罚,也须大开香堂,当众宣告才成。”

  石破天不明白他说些什么,惊讶道:“处罚,处罚什么?陈香主你说要处罚?”

  陈冲之气愤愤的道:“陈冲之对本帮和帮主忠心不贰,并无过犯,帮主何以累出讥刺之言?”

  石破天记起侍剑叫他遇到不明白时只管点头,慢慢再问贝海石不迟,当下便连连点头,“嗯”了几声,道:“陈香主请坐,请坐,不用客气。”

  陈冲之道:“帮主之前,焉有属下的座位?”

  石破天道:“是,是!”

  两个人相对而立,登时僵着不语,你瞧着我,我瞧着你。

  陈冲之脸色是戒备而兼惶惧,石破天则是茫然而有困惑,却又带着温和的微笑。

  按照长乐帮中的规矩,下属向帮主面陈机密之时,旁人不得在场,是以侍剑早已退出客厅,否则若她在旁,便可向陈冲之解释几句,说明帮主大病初愈,精神困惑,陈香主不必多所疑虑。

  石破天见茶几上放着两碗清茶,便自己取了一碗,将另一碗递给陈冲之。

  陈冲之既怕茶中有毒,又怕石破天乘机出手,不敢伸手去接,反退了一步,呛啷一声,一张瓷碗在地下摔得粉碎。

  石破天“啊哟”一声,微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将自己没喝过的茶又递给他,道:“你喝这一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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