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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大祸临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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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斧客再击了十余下,大石板已全部露出。弹琴老者握住铁环,向上一拉,却是纹丝不动,待要运力再拉,短斧客叫道:“大哥,住手!”一纵身,跃入了旁边一只石臼之中,拉开裤子,撒起尿水,叫道:“大家快来,一齐撒尿!”弹琴老者一愕之下,忙放下铁环,霎时之间,使棋盘的、书呆子、使判官笔的、再加上弹琴老者和短斧客,一齐向石臼中撒尿。 倘是换了一种处境,公冶乾等见到这五人发疯撒尿,定是笑不可忍,但顷刻之间,各人鼻中便闻到了一阵火药气味。那短斧客道:“好了,没危险啦!”偏是那弹琴老者的一泡尿最长,撒之不休,口中却喃喃自语:“该死,该死,又给我坏了一个机关。六弟,若不是你见机得快,咱们都已炸成肉浆了。” 公冶乾等心下不禁凛然,闻到这一阵火药气息,人人均知在这片刻之间,各人已渡过了一个大难,显然这铁环下连有火石、药线,一拉之下,点燃药线,预藏的火药便即爆炸,这是对付敌人的极厉害手段,幸好那短斧客极是机警,大伙撒尿,浸湿引线,大祸这才避过。只见那短斧客走到右首第一只石臼旁,运力将石臼向右转了三圈,抬头向天,口中低念口诀,默算半晌,将那石臼再向左转了六个半圈子,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过去,那大石板在地中缩了进去,露出一个洞孔来。这一次弹琴老者再也不敢鲁莽,向短斧客挥了挥手,要他领路。短斧客跪下地来,向左首第一只石臼察看。 忽然之间地底下发出一个声音,有人骂道:“星宿老怪,你奶奶的,你这贼八王!很好,很好!你终于找上我啦,算是你厉害!你如此为非作歹,终须有日得到报应,来啊,来啊,进来杀我啊!”玄难听得这正是薛神医的声音,心下一喜,只听那弹琴老者道:“五弟,是咱们全到了。”那声音停了一停,道:“真的是大哥么?” 弹琴老者道:“倘若不是六弟,怎能打开你的龟壳子!”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那洞孔中钻出一个人来,正是阎王敌薛神医。他没料到除了弹琴老者等义兄弟外,尚有不少外人,不禁一怔。弹琴老者道:“这时没空多说,你快钻进去,你把七妹和我徒儿都带进去医治。这里面容得下么?”说着伸手向那洞孔指了指。 薛神医向玄难道:“大师,你也来了!这几位都是朋友么?”玄难微一迟疑,道:“是,都是朋友。”本来少林寺认定玄悲大师是死于姑苏慕容氏之手,将慕容氏当作了大对头。但这次与邓百川等同来求医,道上邓百川、公冶乾力陈玄悲大师绝非慕容公子所杀,玄难已是信了六七分,再加此次同遭危难,同舟共济,认定这一伙人是朋友了。公冶乾听他如此说,向他点了点头,心照不宣。 薛神医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大家一起下去,玄难大师先请。”话虽如此,他抢先走了下去。须知道这种黑沉沉的地窖,显是十分凶险之地,江湖上人心诡秘难测,谁也信不过谁,自己先入,才是肃客之道。薛神医走进后,玄难也不客气,跟着走了下去,众人随后而入,连玄痛的尸身也抬了进去。薛神医扳动机括,大石板自行掩上,他再扳动机括,移开的桂树又回到了石板之上。里面是一条石砌的地道,各人须得弯腰而行。走了片刻,地道渐高,原来已到了一条天然生成的隧道之中。走了二十余丈,来到一个宽广的石洞,只见石洞一角的火炬坐着二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这些人听得脚步声,一齐回过头来。 薛神医道:“这些是我家人,危难之际,也没空来拜见了。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的?”他是医生本色,不等弹琴老者回答,便即察视各人伤势,第一个看的是玄痛,薛神医道:“这位大师悟道圆寂,可喜可贺。”看了看邓百川,微笑道:“我七妹的香粉只将人醉倒,再过片刻便醒,没毒的。” 那中年美妇和那戏子受的都是外伤,伤势虽重,在薛神医看来,自是小事一件。待他看到阿碧,突然失声道:“星宿——星宿老怪果然到了。他这——这毒,我是治不了的。”公冶乾“啊”的一声,道:“无论如何,要请神医救上一救。”只听得“哇”的一声,弹琴老者哭出了声来。 那书呆子道:“大哥,庄子有言:‘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你的徒儿中了咱们那混蛋师叔之毒,倘若是真的难以治愈,也就算了,又何必苦苦啼哭?”那弹琴老者怒道:“我这乖徒儿和我分手了八年,今日才得重会,她若就此死了,我如何不悲?唉,唉,阿碧,你可不能死,千千万万死不得。”公冶乾和包不同等看阿碧时,只见她脸色更加红了,虽是娇艳可爱,但皮肤中便如有鲜血要渗出来一般。公冶乾道:“薛神医,我这个义妹中的是甚么毒?” 那书呆子抢着道:“这个小姑娘是我大哥的徒儿,我便是她师叔,你是她的把兄,论起交来,你便矮了咱们一辈。子曰:‘必也,正名乎!’你该当称我为师叔才是,你也不能薛神医长、薛神医短的乱叫,须得尊一声薛师叔。”这时薛神医已把过了包不同和风波恶的脉,看过了二人的舌苔,闭目抬头,苦苦思索。旁人不敢扰乱他的思路,谁也不去理会那弹琴老者的哭泣和那书呆的迂语。过了半晌,薛神医摇头道:“奇怪,奇怪!打伤这两位兄台的却是何人?” 公冶乾道:“乃是一个头戴铁罩的少年。”薛神医摇头道:“少年?决计不是少年。此人武功兼正邪两家之所长,内功深厚,少说也已有三十年的修为,怎么还是个少年?”玄难道:“此人曾来少林寺卧底,老衲等毫未察觉,实是惭愧。”薛神医道:“惭愧,惭愧。这两位兄台的寒毒,老夫也是无能为力。‘神医’两字,今后是不敢称的了。” 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薛先生,既是如此,咱们便当告辞。”说话的正是邓百川,他被香粉昏倒,但内力甚厚,此刻已然醒转。包不同道:“是啊,是啊!躲在这地下干甚么?大丈夫生死有命,岂能学那乌龟田鼠,藏在地洞穴之中?”薛神医冷笑道:“施主吹的好大气儿!你知外边是谁到了?”风波恶道:“你们怕星宿老怪,我可不怕。枉为你们武功高强,一听到星宿老怪的名字,竟然如此丧魂落魄。”那弹琴者轻轻抚着阿碧的肩膀,笑道:“阿碧啊阿碧!害死你的,乃是你太师叔,你师父可没本事为你报仇了。” 公冶乾听这几个人都叫星宿老怪为师叔,心下暗感诧异,寻思:“离去之前,须得将这一干人的底细摸清楚了,设法救治六妹之时,也好有个谱儿。”便道:“诸位口口声声称那星宿老怪为师叔,然则诸位究是何人?”原来阿碧在慕容氏府中已有多年,公冶乾虽和她结义为金兰兄妹,但于她的师承来历,因她向来不说,一直不知。 玄难也道:“老衲今日所见所闻,种种不明之处甚多,正要请教。”薛神医道:“咱们师兄弟八人,号称‘函谷八友’。”他指着那弹琴老者道:“这位是咱们大师哥,我是老五。其余的事情,一则说来话长,一则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他正说到这里,忽然一个细细的声音叫道:“薛慕华,你怎么不出来见我?康广陵,你为甚么不弹琴?” 这声音细若游丝,似乎只能隐约相闻,但洞中诸人,个个听得十分清楚,这声音便像一条金制细线,穿过十余丈厚的地面,或者是顺着那曲曲折折的地道进入各人的耳鼓。那弹琴老者“啊”的一声,跳起身来,说道:“是星宿老怪!”风波恶一跃站起,大声道:“大哥,二哥,三哥,咱们出去决一死战。” 弹琴老者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这一去,枉自送死,那也罢了,可是泄漏了这地下密室的所在,这里数十人的性命,全都送在你这一勇之夫的手下了。”包不同道:“他的说话声能传到地底,岂不知咱们便在此处?你龟缩相避,他自然能够找出来,要躲也是躲不过的。”弹琴老者道:“一时三刻之间,他未必便能进来,还是大家想个善法的为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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