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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归去来兮(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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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于是将那青袍客的事简略一说,但自己要他“将哥哥变成丈夫”这一节,却是省了不提。段誉听说这人嘴唇不会动,却会腹中说话,双足残废而奔行如飞,不禁大感有趣,不住口的追问详情,啧啧称异。 两人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忽听得屋外喀的一响,洞孔中塞外进一只碗来,有人说道:“吃饭罢!”段誉伸手接了过来,只见碗中是烧得香喷喷的一碗红烧肉,跟着又递进一碗云南火腿,一碗青菜,七八个馒头。段誉将菜肴馒头放在桌上,低声问道:“你说饭里有无毒药?”木婉清道:“他们要杀咱俩,只是一举手之劳,也不必下毒。” 段誉心想不错,肚子也实在饿了,说道:“清妹,吃罢!”将红烧肉夹在馒头之中,吃了起来。外间那人道:“吃完后将碗儿抛出来,自会有人收取。”那人说完,径自去了。木婉清侧耳倾听,只听那人攀援上树,从树墙的彼侧跳下,心想:“这送饭的身手寻常。”接过段誉递来的馒头和火腿,慢慢吃了起来。 段誉一面吃,一面说道:“清妹,你不用担心,伯父和爹爹一定会来相救咱们。南海鳄神、叶二娘他们武功虽高,未必是我爹爹的敌手。我伯父倘若亲自出马,那更如风扫落叶,定然杀得他们望风披靡。”木婉清道:“哼,他不过是大理国的皇帝而已,武功又有甚么了不起?我不信他能敌得过那青袍怪人。他多半是带领几千铁甲骑兵,攻打进来。” 段誉连连摇头,道:“不然,不然!我段氏先祖原是中原武林人士,虽在大理得国称帝,绝不敢忘了中原武林的规矩。倘然仗势欺人,倚多为胜,大理段氏岂不教天下英雄耻笑?”木婉清道:“嗯,原来你家中的人做了皇帝、王爷,却不肯失了江湖好汉的身份。”段誉道:“我伯父和爹爹时常言道,这叫做为人不可忘本。”木婉清哼了一声,道:“呸!嘴上说得仁义道德,做起事来就卑鄙无耻。你爹爹既有了你妈妈,为甚么又——又对我师父不起?” 段誉一怔,道:“咦!你怎可骂起我爹爹来?我爹爹不就是你的爹爹么?再说,普天下的王公贵族,那一个不是有几位夫人?便有十个八个夫人,也不打紧啊。”其时方当北宋年间,北为契丹、中为宋国、西北西夏、西南吐蕃、南为大理,中土分为五国。这五国的王公大人,确是人人多立王妃夫人,习俗相延已久,视为当然,倘若那一位公卿贵族只有妻而无妾,反是十分罕有。木婉清一听,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怒火,一耳光打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只打得段誉目瞪口呆,手中的半个馒头也掉在地下,只道:“你——你——” 木婉清怒道:“我不叫他爹爹!男子可以多娶妻室,女子为甚么不能?一个人三心两意,那便是无情无义。”段誉抚摸着肿起的面颊,苦笑道:“我是你兄长,你做妹子的,仍是我这般无礼。”木婉清怒愤难宣,提起手掌又是一掌打去。这一次段誉有了防备,脚下一错,使出“凌波微步”的妙技,已闪到了她身后。木婉清反手一掌,段誉又已躲开。这石室只不过丈许见方,但那“凌波微步”实是神妙之极,木婉清的掌势尽管越来越快,始终再也打他不到。 木婉清越加气恼,突然心生一计,“哎哟”一声,假意摔倒。段誉惊道:“怎么了?”俯身伸手去扶。木婉清软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左臂勾住了他脖子,突然间手臂一紧,笑道:“你还逃得了么?”右掌拍的一下,清脆之极的在他左颊上打了一掌。段誉吃痛,只叫了一声“啊”,突觉丹田中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贲张,情欲如潮,不可遏止。木婉清外号叫作“香药叉”,身上原有一股浓郁动人的香气,这时段誉将她搂在怀里,但觉她娇喘细细,幽香阵阵,心情大乱,便往她唇上吻去。 这一吻之下,木婉清登时全身酸软。段誉抱起她身子,往床上放落,伸手去解开了她的一个衣扣。木婉清低声说:“你——你是我亲哥哥啊!”段誉神智虽乱,这句话却如晴天一个霹雳,一呆之下,急速放开了她,倒退三步,双手左右开弓,拍拍拍拍,重重的连打自己四个嘴巴,骂道:“该死,该死!”木婉清见他双目殷红如血,放出异光,脸上肌肉扭动,鼻孔一张一缩,惊道:“啊哟!段郎,食物中果然有毒,咱俩着了人家道儿!” 段誉这时全身发烫,犹如在蒸笼中被人蒸焙相似,听得木婉清说食物中有毒,心下反而一喜:“原来是毒药迷乱了我的本性,致想对清妹作乱伦之行,倒不是我枉读了圣贤之书,突然丧心病狂,学那禽兽一般。”但身上实是热得难以忍耐,将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脱到只剩一身单衣单裤,灵台兀自清醒,便不再脱,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强自克制那心猿意马。 木婉清亦是一般的烦躁炽热,到后来忍无可忍,也除下外裳。段誉叫道:“清妹,你不可再脱,背脊靠着石壁,当可清凉些。”两人都将背心靠住石壁,但毒药的药性逐步发作,背心虽然凉了,胸腹四肢、头脸项颈,没一处不是热得火滚。段誉见木婉清双颊如火,说不出的娇艳美丽,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只想扑到自己的怀中来,他想:“此刻咱们决心与药性相抗,但人力有时而尽,倘若做出乱伦的行径来,当真是丢尽了段家的颜面,百世不足以赎此罪。”说道:“清妹,你丢一枝毒箭给我。” 木婉清道:“干甚么?”段誉道:“我——我若是抵挡不住药力,便一箭戳死自己,免得害你。”木婉清道:“我不给你。”段誉道:“清妹,你答应我一件事。”木婉清道:“甚么?”段誉道:“我只要伸手碰到你身子,你便一箭射死我。”木婉清道:“我不答应。”段誉道:“清妹,我求求你。我大理段氏数百年的清誉,不能在我手里毁了。否则我死之后,如何对得起列位祖宗?” 忽听得石室外一个声音说道:“大理段氏有甚么了不起?口中仁义道德,安的心肠却如狼心狗肺。有甚么清誉可言?”段誉怒道:“你是谁?胡说八道。”木婉清低声道:“他便是那个青袍怪人。” 只听那青袍客说道:“木姑娘,我答应了你,叫你哥哥变作你的丈夫,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必定做到。”木婉清怒道:“你这是下毒害人,跟我求你的事有何相干?”青袍客道:“那碗红烧肉之中,我下了好大份量的‘阴阳和合散’,服食了的人若不是阴阳调和,男女成为夫妇,那便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这和合散的药性,一天厉害过一天,至得第八天上,凭你是大罗金仙,也难抵挡。”段誉怒道:“我是和你无怨无仇,何必使这等毒计来害我?你是要我段誉此去再无面目在世为人,叫我伯父和父母终身蒙羞,我——宁可死一百次,也不上你这个当。” 那青袍客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姓段的祖宗却是和我仇深似海。段正明、段正淳这两个小子终身蒙羞,没面目见人,那是再好不过,妙极,妙极!”只因他嘴巴不能移动,是以心中虽是欢喜之极,却笑不出声来。 段誉欲再辩说,一斜眼间,见到木婉清海棠春睡般的脸庞、芙蓉初放般的身子,他一颗心怦怦猛跳,几乎连自己心跳的声音自己也听见了,脑海里一阵胡涂,便想:“清妹和我本有婚姻之约,倘若不是咱们同回大理,又有谁知道她和我是同胞兄妹?这是上代阴差阳错结成的冤孽,跟咱两个又有甚么相干?”想到此处,颤巍巍的便站起身来。只见木婉清手扶墙壁,也是慢慢站起,突然间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不可,不可!段誉啊段誉,人兽关头,原只是一念之差,你今日若是失足,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连伯父和父亲也给你陷了。”他大声喝道:“清妹,我是你的亲哥哥,你是我亲妹子,知道么?你懂不懂易经?”木婉清在迷迷糊糊之中,听他突作此问,便道:“甚么易经?我不懂。”段誉道:“好!我来教你,这易经之学,十分艰深,你好好听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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