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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凌波微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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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铜镜上的“凌波微步”,乃是一种极上乘的武功,在身负深厚武功之人加以习练,身子的动作和脚步与内力息息相关。段誉全无内功根基,走一步,想一想,再退一步,又停顿片刻,身中血脉有缓息的余裕,自无阻碍。他熟习之后,突然一气呵成的走将起来,体内经脉逆转,登时瘫痪,几乎走火入魔。幸好他没跨得几步,步子又不如何迅速,总算没到绝经断脉的危境。 段誉惊惶之中,出力挣扎,但越是使力,胸腹间越是难过,似欲呕吐,却又呕吐不出。他长叹一声,听天由命的不动,说也奇怪,这一任其自然,烦恶之感反而渐消。他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下,直到次早明晨,仍是无法动弹,心想:“神仙姐姐脚下的铜片上明明写着:‘此后遭遇,惨不堪言,汝其无悔?’我在这里生生的饿死,还不能说是‘惨不堪言’。” 这一日早晨阳光斜照,到得辰牌时分,阳光照到一面铜镜之上,反映到段誉眼中,微感眩耀,他想侧头避开,但头颈转动不得,依稀见到铜镜上刻着“未济”、“小过”、“震”、“屯”等字。既是无法避开,索性看看镜上的文字,思考起来。他在第一面镜上所学,只是六十四卦中的三十二卦。恰巧这面镜上记载的,正是余下三十二卦。他脚下不能走动,心中虚拟脚步,一步步的想下去,到得傍晚,已想通了十余步,心中烦恶之感亦是大减。 翌日午间,这三十二卦已是尽数想通。他心下默念,将两面铜镜上所刻的六十四卦,从“明夷”起始,经“贲”、“既济”、“家人”,一共踏遍六十四卦,恰好走了一个大圆而至“无妄”时,自知功德圆满,一喜之下,跳起身来拍手叫道:“妙极,妙极!”这四个字一出口,才知自身已能活动,原来他内息不知不觉的随着思念浑转,也走了一个大圆,胶结的经脉便此解开。 段誉又惊又喜,生怕忘记,将这六十四卦翻来覆去的又记了几遍,生怕重蹈覆辙,极缓慢的一步步踏出,待得六十四卦踏遍,脚步成圆,只感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虽是数日未曾进食,竟是不感如何饥饿,他向玉像一揖,说声:“多谢!”急从石道中奔出,寻觅旧道,到了“善人渡”,然后回无量山来,终于与木婉清相会。 他向伯父伯母及父母叙述洞中学步的经过,将玉像之事略过不提,只说见到两面铜镜,学到镜上所记的步法。他觉得在这许多人之前,详细讲说自己如何为一座玉雕女像发痴,未免太过不好意思,而木婉清听了,更非大发脾气不可。 段誉说罢,保定帝道:“这六十四卦的步法之中,显是隐伏有一种上乘内功,你倒从头至尾的走一遍看。”段誉应道:“是!”微一凝思,一步步的走将起来。保定帝,段正淳、高升泰等都是内功极其深厚之人,但于这步法的奥妙,却也只能看出了一二成。段誉六十四卦走完,刚好绕了一个大圈,回归原地。保定帝喜道:“好极!这步法天下无双,吾儿实是遇上了极难得的福缘。你母亲今日回府。吾儿陪娘说说家常话。”转头向皇后道:“咱们回去了罢!”皇后站起身来,应道:“是!” 段正淳等恭送皇帝皇后起驾回宫,直送回镇南王府的牌楼之外。段正淳等回到府中,内堂张宴,这一桌除了段正淳夫妇和段誉之外,便是木婉清一人,在旁侍候的宫婢倒有十七人。木婉清一生之中,那里见过如此荣华富贵的气象?每一道菜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她见镇南王夫妇将自己视作家人,俨然是两代夫妇同席欢叙,芳心自是不免暗喜。段誉见母亲对父亲的神色仍是冷冷,既不喝酒,也不吃菜,只是挟些素菜来吃,便斟了一杯酒,站起身来说道:“妈,儿子敬你一杯。”瑶端仙子道:“我不喝酒。” 段誉又斟了一杯,向木婉清使个眼色,道:“木姑娘也敬你一杯。”木婉清捧着酒杯站起来。瑶端仙子心想对木婉清不便太过冷淡,便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我这个孩儿淘气得紧,爹娘管他不住,以后你得帮我管管他才是。”木婉清道:“他不听话,我便老大耳括子打他。”瑶端仙子嗤的一笑,斜眼向丈夫瞧去。段正淳道:“正该如此。” 瑶端仙子伸左手去接木婉清手中的酒杯。烛光之下,木婉清见她素手纤纤,晶莹如玉,手背上近腕处有一块殷红如血的红记,不由得全身一震,颤声道:“你——你的名字——可叫做舒白凤么?”瑶端仙子笑声:“你怎知道我名字?” 木婉清颤声问道:“你——你当真便是舒白凤?你从前是使软鞭的,是不是?”瑶端仙子见她神情有异,但仍是不疑有他,微笑道:“誉儿待你真好,连我的闺名也跟你说了。”木婉清叫道:“师恩深重,师命难违!”右手一扬,两枝毒箭往瑶端仙子当胸射去。筵席之间,四人言笑宴上,亲如家人,那料到木婉清竟会突然发难?瑶端仙子武功虽较木婉清为高,但两人相距极近,又是变起俄顷,猝不及防,眼看这两枝毒箭势非射中不可。段正淳坐在对席,乃在木婉清背后,一见情势不对,食指点出,正是“一阳指”的神技,但这一指只能控制住木婉清,却不能救得妻子。 段誉曾数次见木婉清谈笑间便飞箭杀人,她这毒箭上喂的毒药厉害非常,端的是见血封喉,一见她抖动衣袖,便知不妙,他站在母亲身旁,苦于不会武功,无法代为挡格,脚下使出“凌波微步”,身形一晃,从斜刺里穿了过来,挡在瑶端仙子身前,卜卜两声,两枚毒箭射入他的胸口。木婉清同时觉得背心一麻,伏在桌上,再也不能动弹。 段正淳应变奇速,飞指而出,连点段誉中箭处周围的八处穴道,使得毒血暂时不能归心,反手提起木婉清的后心,喀的一声,已折断她右臂的关节,令她不能再发毒箭,然后拍开她的穴道,厉声道:“取解药来!”木婉清颤声道:“我——我只要杀舒白凤,不是要害段郎。”忍住右臂剧痛,忙从怀中取出两瓶解药,道:“红的内服,白的外敷,快,快!迟了便不及相救。” 瑶端仙子向她瞪视一眼,见她对段誉的关切之情确是出于真心,已约略猜到其中原由,当即夹手夺过解药,将两颗红色药丸喂入儿子口中,白色的乃是药粉,她抓住箭尾,轻轻一拔,将两枝短箭拔出,然后在伤处敷上药粉。木婉清道:“谢天谢地,他——他性命无碍,不然我——我——”段誉中箭之后,神智立时迷糊,昏倒在母亲怀中。段正淳夫妇目不转瞬的望着伤口,见流出来的血自黑转紫,自紫转红,这才吁了一口气,知道儿子的性命已然保住。瑶端仙子抱起儿子,送入他卧室之中,替他盖上了被,再搭他脉息,只觉跳动虽是无力,却甚均匀,于是又回到暖阁中来。段正淳问道:“不碍罢?”瑶端仙子不答,向木婉清道:“你去跟修罗刀秦红棉说——”段正淳听到“修罗刀秦红棉”六字,脸色一变,说:“你——你——” 瑶端仙子不理丈夫,仍是向着木婉清说:“你跟她说,要我性命,尽管光明正大的要,这等鬼蜮伎俩,不教人笑歪了嘴么?”木婉清说:“我不知修罗刀秦红棉是谁。”瑶端仙子道:“那么是谁叫你来杀我的?”木婉清道:“是我师父。我师父叫我来杀两个人。第一个便是你,她说你手上有一块红记,名叫舒白凤,相貌很美,以软鞭作兵刃。她没——说你是道姑打扮,我见你的兵刃乃是拂尘,名字叫作瑶端仙子,没想到便是师父要杀——要杀之人,更没想到你是段郎的妈妈——”说到这里珠泪滚滚而下。 瑶端仙子舒白凤道:“你师父叫你去杀的第二个人,也是个美貌女子,右手缺了三根手指的,是不是?”木婉清奇道:“是啊,你怎知道?那女人姓康——”舒白凤腮边忽然滚下眼泪,微一沉吟,向段正淳道:“正淳,望你好好管教誉儿。”段正淳道:“白凤,过去的冤孽,你何必放在心上?”舒白凤幽幽的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却放在心上,人家也放在心上。”突然间飞身而起,从窗口跃了出去。段正淳伸手拉她衣袖,舒白凤回手一掌向他脸上击去。段正淳侧头一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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