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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雷震电闪(1)


  又过数日,已是四月中旬,天气渐热,离端阳节也是一天近似一天。无忌心想:“凭着我在香积厨下干这粗活,终难探知义父的所在,今晚须得冒险往各处查察。”他知道自己武功虽较少林寺中每一人都高,但寺中高手如云,倘是单凭一人之力,明抢硬夺,定然救不出谢逊,只有暗中下手,方能救人出险。这日晚上无忌睡到三更时分,悄悄出来,纵身上了屋顶,躲在屋脊之后,身形甫定,便见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的掠过,僧袍鼓风,戒刀映月,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

  无忌待那二僧过去,向前纵了数丈,但听得瓦面上脚步声响。又有二僧纵跃而过,但见此来彼去,穿梭相似,显是少林寺知道这几日中将有不少武林高手前来探寺,是以巡查之严,恐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无忌见了这等情景?知道若再前往,定然被人识破,只得废然而返。

  挨过三日,这一晚雷声大作,突然间下起倾盆大雨来。无忌大喜,暗道:“天助我也。”但见那雨越下越大,四下里一片漆黑,无忌闪身走向前殿,心想:“罗汉堂、达摩堂、藏经阁、方丈精舍四处,最是少林寺的根本要地,我逐一探将过去。”只是少林寺中屋宇重重,摸不到何处是罗汉堂、何处是藏经阁。他躲躲闪闪的信步而行,来到一道长廊,突觉这条长廊依稀相识,记起幼时随太师父来少林寺求“少林九阳功”,曾到过这条廊上,由此而左,通向成昆所居的小室。

  他微一沉吟,心道:“且探探这恶贼去,或者从他身上,能寻到义父的所在。”当下追忆旧日走过的路途,沿着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一片竹林,果然到了成昆所居的小室之外。无忌心中砰砰跳动,深知成昆武功深湛,阴险奸猾,若是发见了他的踪迹,后果如何,实是难以逆料。这时他全身早已湿透,黄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手上,一滴滴的反弹出去,他一个箭步,欺到小舍的窗下,只听得里面有人正在说话。无忌只听得几个字,便知是方丈空闻大师的声音。

  只听他说道:“为了这金毛狮王,一月来少林派已杀了二十三人,多造杀孽,实非我佛慈悲之意。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右使范遥,白眉鹰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先后遣使来寺,求我放了谢逊……”无忌听到此处,心下大是喜慰,暗道:“我外公和杨左使等也已得讯息,原来曾派托人来过。”

  只听空闻续道:“本寺虽加推托,但明教岂肯就此罢休,他张教主武功出神入化,始终不见现身,只怕暗中更有图谋。我和空智师弟蒙他相救,欠过人家的恩情,若是他亲自来求,我等如何对答?今日三位师叔细细盘问谢逊杀害空见师兄的详情,谢逊始终闭自不答。此事当真难处,师弟师侄,你二位有何高见?”只听一个苍老阴沉的声音轻轻咳嗽一声,正是改名圆真的成昆,他说道:“方丈师叔忒也多虑,谢逊由三位太师叔看守,那是万无一失的了。英雄大会关涉我少林派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怨,方丈师叔不必挂怀。何况此事是魔教暗中勾结朝廷,来和六大门派为难,方丈师叔难道不知么?”

  空闻奇道:“怎地是明教勾结朝廷?”圆真道:“明教张教主本要和蛾嵋派掌门人周姑娘结亲,成婚之日,汝阳王的郡主娘娘突然携同那姓张的小子出走,此事轰传江湖,方丈师叔必有所闻。”空闻道:“不错,听说有这一回事。”圆真道:“那郡主娘娘手下,有一个得力部属,叫做苦头陀,两位师叔在万法寺中想必会过。”空智忆及此事,犹有余愤,说道:“哼,此间大事一了,我倒接再上大都,找这头陀会会。”圆真道:“两位师叔可知这头陀是谁?”

  空智道:“这这苦头陀所知甚博,似乎各家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猎,却看不出他的门道来。”圆真道:“苦头陀便是魔教的光明右使范遥。”空闻和空智齐声惊道:“此话当真?”圆真道:“圆真焉敢欺瞒师叔?届时他若胆敢前来本寺,两位师叔一见便知。”空智沉吟道:“如此说来,张无忌和那郡主确是暗中勾结,由郡主出面、擒了六大门派中的首领人物,再中张无忌卖好救人。”圆真道:“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空闻却道:“我见那张教主忠厚侠义,似乎不是这等样人,咱们可不能怪错了好人。”圆真道:“方丈师叔明鉴,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魔教自会不顾一切的图谋相救。到得屠狮大会之中,一切自有分晓。”接着三人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又盘算各门派中有那些好手。无忌听着三人商议,圆真和空智力图挑动各派互斗,待得数败俱伤之后,少林派再出面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空闲则力持郑重,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

  空智道:“第一要紧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如何迫使谢逊在端阳节前吐露屠龙刀所在,否则这次屠狮大会变得无声无臭,反而折了本派的威望。”空闻道:“师弟所言极是。咱们须得在会中扬刀立威,说道这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已归本派掌管,那时本派号令天下,那就莫敢不从了。”空智道:“好,就是如此,圆真,你再设法去跟谢逊谈谈,劝他交出宝刀,咱们便饶他一命。”圆真道:“是!谨遵两位师叔吩咐,包在圆真身上,端阳大会之前,定能取得宝刀。”脚步之声轻响,圆真走了出来。

  无忌心下大喜,但知这三位少林僧武功高极,只要稍有响动,立时便被查觉,若是三人一齐出手,自己只怕难以取胜,最多不过是自谋脱身,要救义父却是千难万难了。当下屏息不动,见圆真瘦长的身形向北首走去,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急雨打在伞上,浙沥作响。无忌待他走出十余丈,这才轻轻向前移步。跟随其后。大雨之下,寺顶和各处的巡查都松了许多,无忌以墙角、树干为掩蔽,一路追摄,雨声既大,他轻功又强,幸喜无人发觉。只见圆真跃过寺后围墙,径向北去。

  无忌心想:“原来义父被囚在寺外,难怪寺中不着丝毫迹,始终探听不到头绪。”他不敢公然跃墙而出,将身子贴在墙边,慢慢游了上去,到得墙顶,等墙外巡查的僧人走过,这才跃下。一条条雨线之中,但见圆真的伞顶已在百丈之外,折而向左,走向一座小小的山峰,跟着便迅速异常的攀上峰去。

  圆真是谢逊之师,此时已是个七十余岁的老人,但身手仍是矫捷无比,只见他上山时雨伞决不晃动,却是冉冉上升,宛如有人用长索将他吊上山去一般。无忌快步走近,到了山脚之下,正要跟着上峰,忽见山道旁树丛中白光一闪,有人执着兵刃埋伏。

  无忌急忙停步,只过得片刻,见树丛中先后窜出四人,三前一后,齐向峰顶奔去。无忌见那山峰上唯有几株苍松,并无房屋,不知谢逊被囚在何处,见四下更无旁人,当下展开轻功,跟着上峰,前面这四人的轻功大是不弱,当真登高山如履平地,但无忌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追到离那四人只不过二十来丈。黑暗之中,只依稀看得出其中一个是女子,三个男子身穿俗家装束,显然并非少林寺中僧人。

  无忌寻思:“这四人多半也是来向我义父为虽的了,让他们先和圆真斗一个你死我活。我且不忙插手。”将到峰顶,那四人奔得更加快了,无忌突然认出了其中二人身形:“啊,那是昆仑派的何太冲和班淑娴夫妇。”

  猛听得圆真一声长啸,倏地转过身来,疾冲下山,原来他早已察觉到身后有人。无忌应变快极,黑暗中一见他转身下山,立时隐入道旁草丛,伏地爬行,向左移了数十丈,只听得兵刃相交,铿然声响,圆真已和来人动上了手。从那兵刃撞击的声音中听来,乃是二人对付圆真一人。无忌心下一动:“尚有二人不上前围攻,那是向峰顶找我义父去了。”当下从乱草丛中急攀上山。

  到得峰顶,只见光秃秃地一片平地,只有三株苍松,作品字形排列,枝干插向天空。无忌暗暗奇怪:“难道义父并非囚在此处?”听得右首草丛中簌簌声响,有人爬动,跟着便听得班淑娴道:“咱们急速动手,萨师弟和南师弟未必绊得住这少林僧。”何太冲道:“不错。”两人长身而起,扑向三株松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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