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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回 灵境甫安澜忽听传音急友难 离筵陈壮志为观飞柬报师恩(5)


  孙南先到邢家取银,再寻到小菱洲一问,那渔民因母老弟幼,愈后无米为炊,又值淡月,嫌当地所得不多,独驾小舟远出未归。孙南怜他孝行,将银交与乃母,还想见他一面,告以此后有事,如何寻找自己,便追了去。寻到谈了一阵,又赐了两粒祛病延年的灵丹,令他母子同服。正要走去,忽听破空之声甚是细微,忙运慧目仰望,一道青光正由当空飞渡,往东北斜射下去。飞行绝快,声光一闪即隐,一望而知是个正教门下,却又不是峨眉、青城、武当三派家数。一看下落之处,正是香兰诸一面。暗忖:

  “宁一子便在那里隐居。昔年自己偶游西南深山之中,被一妖人所困,彼时入门不久,法力太差,眼看危急,幸遇此老援救,才得无事。这次再来昆明,早欲往见,每日勤于用功,并须按时出外修积;又以这位老前辈为当今散仙中头等人物,道法高深,人又和善,最喜提携后进,既打算去,便须留上一半日,以便向其请教,一直无暇,迁延至今。难得今日有此闲空,何不就便拜见?”

  想到此,便往香兰清上飞去。刚刚到达,便见临湖水榭之上,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道童,飞身迎出,自称姓蒋名诩,问知来意以后,延往水谢落座。说他前生乃宁一子门人,近始转劫,重返师门。师父昨日去往海外访友,不久还往休宁岛去赴群仙盛会,归期尚远。孤身留守,甚为寂寞,难得双方相隔甚近,如不见弃,以后可以常共往还。孙南因双方师门交厚,蒋翊年纪虽轻,适见青光功力颇深,人又天真至诚,所居相隔又近,交此同道好友,自是合意。两下里越谈越投机,便成莫逆之交。蒋翊又往洞中取些酒果出来款待,意欲留他盘桓几日再走。孙南答说:“现奉师命,修积内外功行,每日均有常课。并且尉迟师弟尚在等候,时久不归,必多悬念。今日暂且告别,稍暇当与尉迟师弟同来拜访,再图良晤。”

  孙南临行,蒋翊忽取出一片上画符篆的青竹叶递与他,说道:“小弟前生,偶往熊耳山采药,路遇枯竹老人神游中土,转世三十六年刚刚期满,在彼坐化。因有一对头开他玩笑,此老性情古怪,素不求人相助,我事前恰遇高人指教,为他效了一点小劳。等他坐化以后,我正要走,此老元神突然出现,命我再隔一甲子,记准那天月日时刻,不论人在何处,往西南方飞寻过去,一面三呼枯竹老人,便可相遇。说完不见。今早忽然想起此事,便照所说寻去。飞出好几百里,经过好几座山头,均不似修道隐居之所,前行又无一定地方,心中不耐,姑且唤他名号。刚一出口,遁光便被人吸住下降,落向山头。同时面前一片青光闪过,现出一位手执竹枝的美少年。我知那竹枝便是此老记号,连忙朝他礼拜。他说我今生必有成就,夸奖了几句,送我一粒青灵丹和几片竹叶。

  那丹可抵一甲子功力,我已服下。这竹叶乃他自炼灵符,专能抵御邪法,保卫真灵,用以防身,再好没有。因为每符只用两次,所以给了好几片。行时曾说:‘你用不了那许多,日内有人寻你,不妨转赠一片。’我想前生道友多半道成,或已转世,就有两个,也不知我踪迹,近数年内,师父又不许我离此他去,怎会有人寻我?没料回来不久,师兄便到。久闻此老与齐师伯神交甚厚,此举必有深意。现送师兄一片,以备不时之需。此符神妙非常,用时只须心中默念他的口诀,立生妙用,连手都不要动。无论多紧急的形势,哪怕身被敌人擒住,不能言动,均可无害。”

  孙南闻言喜谢,各订后会而别。本定一直飞回,忽想起附近山中有片果林,好些果实俱已成熟,想就便采些回去,二人同吃。刚刚飞落,忽听女子笑声,甚是耳熟。回头一看,正是前在东海所遇魏瑶芝,面带巧笑,突在身后出现。心里虽厌恶,却不愿得罪。略一点首,刚转身去采果,魏瑶芝忽道:“这里果实皆非珍品。我那海外仙果甚多,均能轻身益气,驻颜法老。道友洞府何处?我改日专程奉送,不比这个强得多么?”

  孙南因对方道路不同,师门还有嫌怨未消,又是一个女子,不愿与之结交,还未想到别的,便以婉言推谢。

  其实魏瑶芝也非淫荡女子,只为前世夙孽,一见钟情。想起本门不禁婚嫁,除乃师于湘竹外,各位师长多是成双配对,同修仙业,于是动了凡心。东海采芝之时,恰正有事,又不愿上来便现轻狂,未及尾随。无如身陷情网,不能自拔。魏瑶芝先还在想借故结识,等交往些时,成了朋友,再仗自己美色柔情,引使上套。后听人说,峨眉教规至严,所修均是玄门上乘道法。教主虽是夫妻合籍双修成道,一则历劫多生,愿力宏大,非一般人所能办到,更有长眉真人为他夫妻特炼的太元丹,依然历尽艰难,才有今日。教规虽也不禁婚嫁,但是门下弟子除有限几人,情孽纠缠不能解脱而外,全都志行艰苦,誓修仙业。

  下山时,通行左、右元两洞火宅、严关,道心坚定,万难动摇。休说使其自投,便献身俯就,也必遭其峻拒。思量无计,只有苦缠不舍,或者有望。算计意中人必在昆明滇池左近山中修炼,事完便寻了来。魏瑶芝因孙南行踪、洞府均极隐秘,连寻多日,不曾寻到。正在失望,疑心尉迟火所说不真,待要离去,偶往乡镇上访问,无意中居然访出孙南、尉迟火在当地舍药救人之事,不由又活了心。每日隐身飞寻,把那一带的山岭搜索殆遍,终无影踪。这日飞经香兰诸上空,正值孙、蒋二人分别,被她发现,隐身追来。初意仍想结为同道之友,循序渐进。不料对方毫不领情,词色虽颇谦和,心意却是坚拒,连所居洞府均不肯明言。疑是心意被人看破,不由恼羞成怒。始而责问,说孙南不受抬举。后来情不自禁,公然直吐心意。孙南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又忿她无耻,于是由口角变为动武。孙南自非其敌,总算魏瑶芝情痴热爱,不愿伤他。又因此举太没脸面,防被别人撞见,想逼他逃回洞去,再行迫使降伏。已经困住,又故意放他一条逃路。

  孙甫不知是计,正想施展蒋翊所赠灵符,忽见有了逃路,立驾遁光逃去。起初也防备引鬼上门,及至飞出不远,回顾敌人渐远,已不再追,只当飞行不快,没有追来。双方相持已过了一夜,出来时久,惟恐尉迟火悬心,便往回路飞去。眼看碧鸡山洞府快要飞近,忽听身后笑骂之声。孙南回顾敌人突然现身追来,心中大惊。意欲赶紧回洞,用本门禁制将洞封闭,见了尉迟火再商议应付。刚一入洞,敌人也跟踪赶到,连禁法也不及施为。可是敌人也未十分相逼,一直追到后洞。尉迟火闻声迎出,相助应敌。双方动手不久,便被魏瑶芝追入室中困住,立逼降顺,结为夫妇。一任二人辱骂,置若罔闻,一面用新学来的左道中摄心迷神之法诱惑。这时二人全被困禁室内,虽仗飞剑、法宝防身,对方又无别的恶意,未受什苦,心中自是惶急。

  尉迟火还好一点,孙南因被对方看中,邪法厉害,心中几受迷惑。幸而身带灵符,刚觉心神摇动,不能自制,立即施为,随有一片极淡的青光冷气笼罩全身,神志立时清明。便用传声告知尉迟火,各自镇摄心神,索性坐向榻上,按照本门心法运用玄功,兔为所算。只要道心不受摇动,外有法宝、飞剑防护,决可无害,暂时不去理她。枯竹老人遇事前知,仙机莫测,转赠此符,分明早已前知,也许还有救援,且相持些时,再作计较。尉迟火性暴,偏不听话,喝骂不已,又想运用传声法牌向同门求救。孙南因那法牌只能用一次,自己前途还有大难,不舍轻用;又看出敌人志在求偶,虽然淫贱无耻,并无害人之意;并且法宝、飞剑足能防身,除被困外,并无他虑,何苦为此用去?便止住尉迟火,不令发出求救信号。

  正相持间,忽听洞外有一女子呼唤主人出见,正是朱文来到。尉迟火刚一应声,魏瑶芝深知峨眉门下颇多能者,惟恐来人作梗,一面行法,连二人语声一同隔断;一面施展法宝太白神针,出洞查看。不料朱文机警,动作神速,预先避开,跟踪飞人,既巧且快。魏瑶芝几被神雷炸死,身负重伤逃去。可是那洞府也被炸碎,连洞顶所悬照亮的宝珠也一起葬送,全洞石室十九崩塌,无法再住。仇恨已成,早晚有人寻来,决非对手。略一商量,便将上下洞穴裂口一齐行法堵塞,同飞往香兰诸,与蒋翊相见,告以前事。

  蒋翊答说:“今日开读师父所留柬帖,曾说此事因果。并令告诉三位:余娲素日自负,前番峨眉受挫,在未找回颜面以前,决不致亲自出头与后辈们作对。于湘竹虽不好惹,又有伤她爱徒之恨,寻仇当所不免。但是此女身具畸形,四肢不全,天性乖张强做,又喜奉承,时受许飞娘等妖妇蛊惑,多行不义,终于自误,法力虽高,到时也可解救。倒是两年之后,另有一场磨难关系孙南成败,必须留意。最好在莽苍山寻一洞府隐居,行道之外,多用基本功夫,务令道心定力格外坚强,到时才可勉强应付。”

  孙南向空拜谢之后,朱文作别先走。孙南、尉迟火在香兰清与蒋翊聚了数日,方始辞别。蒋翊笑道:“照师父留示,那魏瑶芝与孙师兄原是夙孽,她那同党曾往山中代为寻仇,二位师兄在此数日,已经错过。此女已被乃师带往海外养伤,大约两年之内不会寻你。过了两年,你便有人相助,不怕她师徒了。”

  二人自是感谢,各定后会之期,同往莽苍山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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