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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司馬縱橫道:「雖然得到天子的同意,但在那麼多王公大臣禁衛目擊下動手殺人,武功之外,沒有過人的膽量,是不足以成事的,龍飛手下有什麼人,我們雖然不太清楚,綜合所得到的線索,除了常護花,沒有第二個。」

  雷破山道:「此人留不得,不若……」

  「本座自有分寸。」司馬縱橫把手一揮,道:「西門逸不必再說了,對於擄劫托歡,本座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說完悠然坐了下去。

  密室之外,卻是那麼平靜。

  這種表面的平靜,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

  ***

  京城九月,甚少下雨,常護花、香蕓乘車出水西門,雲早然甚多,卻仍是薄紗似的,一些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可是到他們上了艇子,還未到湖中,冷風吹過,竟吹下了一陣煙雨來。

  煙雨之下,莫愁湖另有一種美態,而湖畔的名山古寺在煙雨中迷離,更就是如詩似畫,昨日雨花臺的事,常護花、香蕓並沒有放在心上,看見這般迷人景色,一切憂愁亦拋諸天外。

  莫愁湖在水西門外不遠,傳說在六朝的時候,有一個能歌善舞的美女莫愁,住在這湖畔,後人乃以之來名湖,正如西子湖用西施的名字一樣。

  莫愁姓什麼,不可考,只知道她的夫家姓盧,梁武帝曾作過一首「河中之水歌」,云:「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五嫁為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候。」可見這位盧莫愁是河南洛陽人,至於洛陽的少奶奶為什麼跑到這兒來,則不得而知。

  在湖畔,有一座勝棋樓,比莫愁湖還有名,那兩個在樓上下棋的人乃明太祖朱元璋與中山王徐達,賭注也就是這個莫愁湖,結果朱元璋輸了,整個莫愁湖歸徐達所有。

  徐家子孫並沒有將莫愁湖用牆或者什麼圍起來,一直讓人打槳湖上,甚至勝棋樓,也一樣讓遊人登臨,而遊人知道這是徐家產業,也不敢怎樣放肆。

  繞湖一匝,常護花、香蕓亦是在勝棋樓前下了艇子,他們乘來那輛馬車亦已到了樓前。

  常護花仰首望著簷下橫匾,忽然問道:「那件事是真的?」

  香蕓道:「我問過義父,是真有其事的。」

  常護花笑笑道:「君無戲言,徐達也不錯,斗膽將這個莫愁湖收下來。」

  「不能不收啊。」

  「也不能不賭。」常護花目光一轉,道:「不知道當今聖上是否也有這份雅興?」

  「就是有,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香蕓微喟,道:「聽義父說天地會事發之後,聖上簡直變了另一個人,一心只想著如何才能夠使天下太平。」

  「做皇帝原來也未必是樂事。」

  「沒有煩惱的人本來就少得很。」香蕓轉問道:「要不要到樓上看看?」

  常護花點頭道:「這一次之後,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到來。」

  香蕓無言移步前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從岸邊的蘆葦叢中冒出來,他選擇的位置是很適當,在岸上無論是那一個方向很難發覺他的存在,飄蕩在冷風中的蘆花,亦起了遮蔽作用,同時掩去了他冒起時所發出的聲響。

  常護花完全沒有發覺,背向著這邊。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西門逸,他的魔手斷在常護花手下,還有一隻左手可以用,這隻左手之上現在正捧著一個鐵造的盒子。

  這個盒子一尺寬闊,卻只有四寸厚薄,向著常護花的那一邊,蜂巢似的,盡是小孔。

  只看外形,不難知道這是一樣利用機簧發射的暗器,若是對暗器有認識的人,看在眼內,只怕更會大吃一驚。

  天下暗器雖多,好像這樣子的只有唐門的絕命飛蜂針。

  川中唐門,暗器獨步天下,飛蜂針一發七七四十九支,勁穿木石,更就是被列入唐門十三種一級暗器內。

  承德行宮五個教頭之一的唐老人,就是唐門的老掌門,除了指點常護花暗器技術之外,對於各種暗器的來源、特徵、效能除非他不知道,否則亦無不一一詳說清楚,好讓常護花知所趨避,遇上了也不會太吃虧。

  常護花的記性一向都很好,現在若是給他看西門逸,看見那個鐵盒子,一定會省起那是唐門絕命飛蜂針,那非獨再沒有這樣輕鬆,而且一定會捏一把冷汗。

  飛蜂針盡皆淬毒,莫說四十九支,便只中一支,也已是麻煩得很。

  距離並不遠,出其不意,西門逸這一盒飛蜂針,命中的機會實在大得很。

  他一心暗算常護花,全神貫注,並沒有留意他身後的湖水裡,一管蘆葦伸出水面,正向他移近過來。

  也就在從蘆葦中冒出來的同時,一個口咬著一管蘆葦的青年亦從湖裡無聲的冒出來。

  青年的面色就像是冰封過一樣,蒼白的怕人,雖然換上了水靠,但只要回頭,西門逸絕不難認得出那就是冷冰如。

  他的手方要按上機括,冷冰如那柄鐵錐子似的劍已從半尺長的圓筒裡射出來,一射三尺,射進了他的後心。

  「哧」一下異響,劍穿後心,西門逸的身子亦被撞得往前仆倒在蘆葦上,一聲慘叫同時出口。

  他的手已按在機括上,但後心給劍一撞,身形一栽,本要射向常護花的飛蜂針便變了射向地上。

  常護花的聽覺也非常敏銳,那一下輕微的機括聲他竟然聽得很清楚,半身一轉劍立即出鞘,劃了出去。

  這一劍絕無疑問很快,但較之那些飛蜂針仍然慢了一分,這一分已足以讓他挨上三四支飛蜂針的了,現在他卻是一支飛蜂針也沒有挨上,「哧哧」聲中,七七四十九支飛蜂針盡打在他身前尺許之外的地面。

  地面上立時多了四十九個圓洞。

  常護花目光及處,正好看見西門逸慘叫著壓倒了面前一大片蘆葦倒出來,那個鐵盒子亦脫手墜下來。

  「飛蜂針——」常護花面色一變。

  香蕓亦已回過頭來,以她的聰明,又豈會想不到是什麼回事,不由替常護花捏一把冷汗。

  常護花身形一動,掠到西門逸身旁,西門逸半身滾轉,一雙眼睜大,卻已經氣絕。

  香蕓緊接掠來,一見,驚訝道:「是他?」

  常護花沒有作聲,目光轉落向那一大片蘆葦,卻只見風吹葦動,蘆花飛雪般飄飛,一個人也看不見。

  香蕓的目光亦轉向這邊,欲語未語,常護花目光亦跟著濺在地上那一道血虹移入蘆葦中,他的人也跟著掠過去,劍一劃,砍飛了一片蘆葦。

  血灑過蘆葦,湖面上一圈圈漣漪正遠遠散開,一縷血絲也正在近岸湖面漂浮開去。

  常護花目光落在湖面上,無言頷首。

  香蕓掠到常護花身旁,道:「常大哥,那些飛蜂針沒射著你?」

  ▼第五回 貪得不義財

  香蕓雖然看出常護花並沒有受傷,還是關心的一問。

  常護花搖頭道:「幸好他下手的剎那間被暗算,否則,你我只怕難免傷在飛蜂針之下。」

  香蕓道:「聽唐伯伯說,他們秘製的飛蜂針只有一具,卻被不肖子弟賣到江湖上,想不到原來就落在他手中。」

  常護花笑笑道:「看來我們的運氣真還不錯。」

  「他勢必因為斷臂之事來暗算我們,還說名門子弟,原來也是如此卑鄙。」

  「想想那隻魔手的寶貴,對他的重要,也難怪他有此一著。」

  「殺他的人不知又是什麼人?」

  常護花沉吟道:「那若是我們的人,不會避不見面,以常理推測,那應該就是他的仇敵。」

  「卻是這麼巧,竟選擇在這個地方下手。」

  「西門逸全神貫注,一心要暗算我們,在他的仇敵來說,這也是殺他的好機會。」常護花目光再落,道:「這個人的水性非常好,一擊正中要害,也絕無疑問是一個殺人好手!」

  香蕓目光轉落在西門逸後背上,道:「是的——」

  常護花的目光卻是在這時候一緊,盯著十數丈外露出湖面的一支蘆葦,那支蘆葦繼續往前移動,一葉輕舟,同時向蘆葦蕩來。

  水花一朵濺開,一個人從水裡冒出來,躍上輕舟。

  那葉輕舟隨即遠遠的蕩開去,那個人在舟上緩緩的回頭,相距如此遠,常護花當然看不清楚那個人的面目。

  輕舟更遠,常護花終於回過身來,香蕓輕笑一聲,道:「常大哥,你是要看清楚他的面目,好得以後報答他的恩德。」

  常護花亦自一笑道:「他若是知道這一擊竟然會救我一命,說不定會難過得要死,我相信不久我們也總有碰頭的一天。」

  香蕓詫異道:「你以為他也是你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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