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蜻蜓(3)_黃鷹

三

　　潘公子笑笑接道：「馬大爺告訴我，除了他買去的那粒金鋼鑽，貴店當時尚存六粒之多。」

　　章祥道：「現在也是。」

　　周守成接道：「小店一共買入了八粒金鋼鑽，馬大爺是第二個在小店買去金鋼鑽的客人。」

　　潘公子道：「以馬大爺當時買入的那個價錢計算，那個紫檀盒子載的銀票，足以將貴店所存的六粒金鋼鑽完全買下來的了。」

　　周守成章祥不由都一齊瞪大了眼睛。小鶯捧得那個盒子更緊了。

　　潘公子接道：「這短短七八個月之內，那些金鋼鑽的價錢相信不致於漲一倍之多。」

　　周守成道：「還是那個價錢。」

　　潘公子道：「很好。」

　　他的目光轉回小鶯那邊：「周老闆不妨先點一下盒內的銀票。」

　　周守成搖頭笑道：「天下所有的珠寶店子，相信都沒有這種規矩，我若是這樣做，豈非教人笑話。」

　　他笑顧小鶯道：「小鶯姑娘請先將盒子蓋好。」

　　小鶯沒有依言做，回望潘公子。潘公子點頭。小鶯這才將盒子蓋上。

　　周守成不以為意，轉向喜鵲道：「其實只要是喜鵲姑娘帶來的客人，我們已經很放心的了。」

　　喜鵲立即道：「只不知這一次買賣成功了，周老闆怎樣謝我。」

　　周守成微笑道：「我何嘗虧待過姑娘來。」

　　喜鵲咧嘴一笑。

　　周守成連隨站起身子，吩咐章祥道：「你去將那六粒金鋼鑽拿到內堂。」

　　章祥應聲退下去。周守成回對潘公子道：「公子請隨我進內堂去看貨。」

　　喜鵲接道：「這裏的大買賣都是在內堂看貨議價的。」

　　潘公子道：「店外人雜，一般珠寶店子以我所知都是這樣。」

　　周守成道：「珠寶出門，雖然就與店子無關，萬一有甚失閃，卻也是麼不好。」

　　他擺手接道：「請！」

　　潘公子悠然站了起來。內堂非常靜寂，一切陳設極之精緻。周守成才招呼潘公子喜鵲坐下，章祥便已捧著一個一尺丁方的錦盒進來。他的身後緊跟著一個腰懸長劍的錦衣中年書生。周守成連隨手指錦衣書生，道：「這位仇先生，是小店重金請的保鑣，『閃電劍』仇旭這個名字，江湖上的朋友相信很少不認識。」

　　仇旭面無表情，也不知是聽厭了這番話還是甚麼原因。潘公子只是漫不經意的瞟了仇旭一眼，道：「可惜我並非江湖中人。」

　　說話間，章祥已將手中錦盒在桌上放下，打開盒子。錦盒之內載著六個細小的錦盒。這六個錦盒的裝潢更華麗。章祥一一取出，一一打開。每一個錦盒都是以紅緞托底，其上各自放著一粒閃亮奪目的金鋼鑽。堂中已燃起燈火。燈光下的金鋼鑽更顯得迷人。

　　六人之外，堂中還有一個老蒼頭，奉上香茶，就退過一旁。潘公子呷了一口茶，放下杯，才拈起其中一粒金鋼鑽。他的舉止始終是這樣從容，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粒金鋼鑽之上，整個人突然緊張起來，所有的動作刺那完全停頓，目光亦凝結。金鋼鑽的迷人，實在不可思議。

　　潘公子一會神態才回復正常，脫口讚道：「不錯，不錯——」一連兩聲不錯，他就將那金鋼鑽遞向喜鵲，道：「有勞姑娘鑑別一下。」

　　喜鵲接在手中，笑道：「公子請不請我到來其實也是一樣，好像這些金鋼鑽，即使外行人，亦可以一眼分辨出真贗。」

　　潘公子沒有作聲，神態忽然又起了變化，變得很奇怪。喜鵲沒有發覺，接道：「何況月華軒出了名就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周守成拈鬚微笑，方待說句客套話，那邊潘公子半身倏的一幌，連人帶椅砰一聲倒翻地上。周守成一驚起立，失聲叫道：「怎樣了？」

　　話口未完，他的身子已搖搖幌幌，「了」字出口，人就從坐椅上滑下。滑入了桌底，倒地不起。喜鵲幾乎同時昏倒桌上。小鶯亦倒下，滿載銀票的那個紫檀盒子脫手落地。章祥是第五個倒地，那個老蒼頭是第六個。仇旭例外。他沒有倒下，面色卻已經紙白。

　　周守成喜鵲倒地之時，他的面色就變了，脫口驚呼：「迷藥！」

　　一個身子箭一樣倒射開去！一退半丈，身子便自搖搖欲墜。他哼一聲，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定，豆大的汗珠滾滾湧出。他的反應亦可謂敏銳的了，一發覺吸入迷藥，立即退開，運功試行將迷藥迫出來。憑他的內功修為，如果專心一志，又能夠竭盡全力，相信無須半盞茶時候，已可以迫出吸入的迷藥。可惜他不能夠。他必須分心應付那個施放迷藥的人。迷藥既然已生效，施放迷藥的那個人也應該現身的了。

　　那個人是誰？仇旭動念未已，第一個昏迷倒地的潘公子突然從地上標起來，箭一樣射向他。他向來自誇輕功修絕不在劍術之下，身形飛快如箭，現在看見那個潘公子的身形，才知道身形飛快如箭應該是怎樣的了。此驚非同小可。他的手已在劍柄之上，這下再顧不得運功迫毒，連忙拔劍，全力刺出。雖然他中了那麼厲害的迷藥，手臂已有些發軟，這一劍全力刺出，仍然相當迅速。他那個「閃電劍」的名堂到底是闖出來的。

　　正常狀態之下，他這一劍最少可勁兩倍，快三倍，潘公子的身形再快，也未必快得過他的閃電快劍。他雖然中了迷藥，功力本來並沒有減弱至這個地步，可是敵人竟然就是這個多金的顧客，這個當先被迷倒的潘公子，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一個人意外之下，功力難免打一個折扣。這一劍如何還能夠趕得上潘公子的身形。

　　劍刺出一半，潘公子已射到。他側身一閃，劍從他的右肩上刺過，他的右手，旋即一翻，抓住了仇旭握劍右拳，左手同時搭住了仇旭的右肘，一拗一推，仇旭手中利劍就反刺，刺入了自己的胸膛。一劍穿心，劍尖從仇旭的背後穿出。鮮血怒射。潘公子雙手那剎那已經鬆開。仇旭慘叫一聲，終於倒地。他自知必死無救，那一聲慘叫拚盡餘力，只望堂外的人能夠聽得到。慘叫聲一落，人亦已氣絕。

　　堂外是一個院子。院中沒有人。過院子就是舖面，這時候並沒有客人在，二櫃方貴與幾個夥計正在閒聊。他們都聽到了仇旭那一聲慘叫。二櫃方貴一怔，脫口說道：「是慘叫聲。」

　　一個夥計道：「嗯。」

　　另一個夥計回頭道：「好像內堂那邊傳出來。」

　　方貴面色一變，道：「小李留在這裏，其他人跟我進內堂一看究竟。」

　　說著他已經舉起腳步。其他人忙亦動身。

　　方貴他們趕到的時候，內堂的情形已起了變化。地上那個紫檀盒子被打開，所載的銀票完全消失不見。六粒金鋼鑽亦消失，一粒不剩，只留下六個空盒子。潘公子又倒在原來的位置，看樣子竟然就像是也中了迷藥，昏迷了過去。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些銀票，那六粒金鋼鑽，到底那裏去了。方貴雖然只是一個二櫃，經驗也不少的了，一見這種情形，已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立刻吩咐道：「小何立即趕去衙門，請總捕頭查大人到來，其他人，緊守四周，切不可踏進堂內，堂外的東西，亦不可擅自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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