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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楚輕侯接道:「師父是要盡最後一分力,希望能夠將他們渡化。」

  蕭十三悶哼一聲。「可惜我想不到第二個辦法,心也一樣不夠狠。」

  大法師道:「這實在可惜得很,」目光一閃,一面說一面走上前去,俯下半身,細看紅葉一遍,嘟喃道:「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有誰忍心傷害她?」

  蕭十三道:「不是有什麼不妥吧?」

  大法師搖頭道:「只是不能再讓她受刺激了。」目光轉向窗外。「今夜我們若是又得面對留侯,要將她縛起來了。」

  蕭十三道:「你是擔心輕侯不能夠自制?」

  大法師道:「我只是擔心她瘋狂起來,衝出這兒,傷害別人。」

  蕭十三懷疑道:「怎會這樣?」

  大法師道:「只要你仔細看清楚,不難發現紅葉眉心多了什麼?」

  蕭十三、楚輕侯一齊留意望去。

  紅葉的眉心淡淡的多了一道紅線,直透髮際。

  「一條紅線,這之前沒有的。」蕭十三急問:「到底是什麼?」

  大法師道:「這就是你們時常聽到的所謂殺機,一給牽動,不可收拾。」

  蕭十三道:「紅葉怎會動殺機的?」

  大法師道:「每一個人都會動殺機,七情六慾,與生俱來,紅葉豈會例外,只因為留侯影響,埋藏在心底深外的一點劣根性亦現出來,而且被激發增大。」

  「那紅葉也不會胡亂殺人。」

  「若是她已經迷失理智,所有人在她看來都是一樣,都是該死。」

  蕭十三苦笑,楚輕侯忍不住又問:「今天我們仍然找不到留侯藏身所在,到了晚上留侯會怎樣呢?」

  大法師道:「他當然會再來,七星燈陣對他也許已經一點作用也沒有,那將會是一場艱苦的惡鬥,希望能夠同歸於盡。」

  蕭十三聳然動容。「這大概應該可以的吧?」

  大法師苦澀已極的一笑。

  楚輕侯接問:「若是七星燈陣真的能夠再次將他截下來呢?」

  蕭十三接道:「我記得你也說過沒有問題的?」

  大法師道:「縱然如此,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經過一天的開掘,留侯絕不會毫無所覺,那麼今夜必定不會像昨夜那樣狼狽,就算不能夠衝破燈陣,一退在千里之外,我們更加難將他找出來的了。」

  「這是說,今天其實就已經決定我們的生死存亡。」蕭十三搖頭。「也好,早一點了斷省得麻煩。」一頓接著又向大法師道:「琵琶,你還有什麼壓箱子的本領,現在得拿出來了。」

  大法師淡然一笑,說道:「箱子早已經空了。」

  蕭十三亦笑了起來。「你的本領並沒有你說的佛理那麼多。」

  大法師笑道:「為什麼我們還不去好好的休息,貯備足夠的精力應付今夜?」

  蕭十三看著楚輕侯。「你也應該休息了。」

  大法師卻回答:「讓他留在這裏,紅葉一會也許會再醒來,沒有比他更適合留在紅葉身旁的了。」

  蕭十三道:「我這個做爹爹的……」

  大法師道:「你必須充分的休息,也許派出來的人真的能夠找到留侯的藏身之所。」

  「也許──」蕭十三無可奈何的吩咐楚輕侯道:「小心紅葉。」

  楚輕侯頷首。

  大法師道:「光天化日之下,紅葉應該不會怎樣的,若是醒來,你無妨與她到樓外走走。」

  楚輕侯一再頷首,無言地目送大法師與蕭十三離開,紅葉有如白癡的形象那剎那又在他腦海裏浮現出來。

  ──希望她再醒來不再是白癡那樣。

  這是楚輕侯由衷之言。

  ***

  雪積盈尺,風寒已凜冽,到正午,仍然沒有陽光,天空是鉛灰色,彷彿隨時都會壓到地上來。

  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感覺,他們從未見過天色竟能變得這麼可怕。

  非獨天色,整個天空令人看來都覺得可怕,那些雲全都像畫上去,形狀經久不變,也不動,又彷彿由石刻成,由鐵凝成,沉重得風吹不動。

  沒有鳥飛,那些飛鳥彷彿都已經在一夜之間完全死亡。

  天地間事實也是一片死亡的景象,彷彿末日已經降臨。

  搜索的隊伍未歸,留守的火龍寨武士大都已倦極睡倒,當值的武士一個個木立不動,難得交談一句,就連關在廊裏的馬匹亦是一聲不發。

  整個火龍寨陷入了一片死亡的靜寂中。

  ▼第二十一回 叛師殺同門 孽徒罪滔天

  楓林旁邊那條溪流並沒有冰封,一片片楓葉順流而下。

  每一片楓葉都帶著一句幽怨的話語。

  「這一片,給紅葉──」

  「這一片,給輕侯──」

  一遍又一遍,都是重複這兩句話,那語聲雖然悅耳,聽來卻令人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淒涼。

  楚輕侯一遍一遍地聽著,眼睛已有些發酸,眼瞳淚光閃爍,只是眼淚忍著沒有掉下。

  他看著紅葉將一片片的楓葉放進溪流裏,一聲也不發,那是因為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紅葉也不會有反應。

  紅葉是半個時辰之前醒來的,楚輕侯已入睡,但紅葉甫下繡榻,他還是立即發覺。

  看到的又是茫然的眼眸,白癡一樣的神態,楚輕侯既失望,又難過。

  紅葉隨即往樓外走去,楚輕侯沒有阻止,卻寸步不離。

  一切對紅葉來說都好像很陌生,存在的彷彿就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沒有說話,沒有笑容,紅葉的舉止就像是在夢幻之中,是那麼飄忽,那麼不真實。

  雪已經停下,盈尺積雪並沒有融化,紅葉走過的積雪上,只是留下一行淡淡的腳印。

  她的嬌軀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輕盈?

  楚輕侯默默地跟在紅葉旁邊,目不轉睛,越走,心頭的寒意便越甚。

  繞著楓林走了一匝,紅葉在溪旁停下,然後摘下片片楓葉,放進水裏,夢囈似的重複那兩句話。

  ──這一片給紅葉,這一片給輕侯。

  她雖然失魂落魄,白癡一樣,並沒有忘記自己,更沒有忘記楚輕侯,語聲雖然空洞,隱約仍然透著一絲關懷,尤其是說到「輕侯」這二字。

  楚輕侯一顆心簡直要碎了。

  非常突然的,他發現了蕭十三,呆立在一株楓樹旁邊,呆望著紅葉。

  他站在那裡顯然已多時,雙腳已深陷積雪中,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的,彷彿亦變成了一個白癡。

  楚輕侯張開口想叫,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股憂傷,已經佔據了他整個的身心。

  蕭十三終於走過來,走得並不快,每跨出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腳印。

  紅葉一無所覺,繼續將臨水的楓葉一片片摘下,放進溪流,夢囈般繼續她的那兩句話。

  蕭十三走到楚輕侯身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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