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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蝙蝠的血氣顯然消耗的很厲害,雖然仍在動,已失去了以前那種強烈的活力。

  在大法師所有的徒弟中,蝙蝠的活力一向是最強烈的一個,儘管被囚在石牢之內,每天動的時間絕不比任何人少,而且那種動,非常之激烈,有時,他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是一頭野獸。

  到底是什麼原因令他變成現在這樣?

  芭蕉方自奇怪,蝙蝠已掉在地上,「叭」的一聲,竟然摔得很重。

  這又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芭蕉奇怪極了,目不轉睛地盯著蝙蝠,好容易才壓下那股上前去將蝙蝠扶起的衝動。

  蝙蝠並沒有什麼動作,攤開了手腳,成大字躺在地上,兩隻眼睛始終瞪大,卻非獨沒有神采,甚至有些混濁,就像是蒙上一層煙霧似的。

  好一會,他才掙扎著爬起來,傻裏傻氣地伸手抓抓那把亂髮,咧開嘴巴,露出了一種近乎白癡的笑容。

  他面向芭蕉這邊,芭蕉卻沒有被瞪著的感覺,在蝙蝠爬起來之前,他已經矮身藏入樹葉叢中。

  蝙蝠看來真的沒有發覺芭蕉在一旁窺伺,又呆了一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步高步低向林子深處走去。

  芭蕉不由自主的緊跟在蝙蝠身後。

  樹林中並沒有路,蝙蝠除了碰上較大的樹木,否則都是筆直走過去。

  他經過的地方,不少林葉被撞斷了,身上的衣衫也被勾破了好幾處,他毫不在乎,那肌膚更是堅韌得出奇,並沒有破損,只是被劃勾出一條條白痕。

  一路上,他幾次幾乎撞在樹幹上,最後他終於伸出雙手,在身前探路。

  日間他的視力實在很不好,但弱到這個地步,連芭蕉也甚意外,他實在忍不住用力踩在地上一根枯枝上。

  「啪」的那條枯枝齊中斷折,這聲響雖然不太大,但已經是足夠驚動一般人。

  蝙蝠似乎呆了呆,左右望一眼,抓抓頭,又繼續向前走去,似乎連這聲響在什麼方向傳來,他竟也分辨不出,更沒理會。

  他的聽覺怎會這樣?芭蕉不由發出了一聲嘆息,蝙蝠無論如何也是他的同門,變成這樣遲鈍難免有些感慨。

  他沒有停下,亦步亦趨,緊追蝙蝠,因為蝙蝠雖然表現得這樣笨拙,卻一點也不像是漫無目的亂闖。

  ──到底他要去什麼地方?

  芭蕉疑惑的極目望去,觸目都是樹木,他回頭去看,道路上也未見有芍藥策馬奔回來。

  追下去!芭蕉一咬牙,決定繼續追蹤,他沒有再弄出任何聲音,而且更加小心。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突然湧上他的心頭。

  追蹤蝙蝠對於事情也許會有些幫助。

  事情現在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局面他根本就完全不清楚,可是在蝙蝠離開了白雲館之後,不知怎的,他總是覺得,蝙蝠已經背叛了大法師,追隨東海留侯了。

  那到底是留侯的影響,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芭蕉雖然不清楚,但平日亦從大法師口中知道,蝙蝠的體內潛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邪惡。也所以大法師才將蝙蝠囚禁在石牢中,希望藉此阻止他傷害別人,一方面消弭那種邪惡,事實證明,大法師的一番苦心,並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

  這也許是大法師的道行不夠,但亦有可能留侯的魔力太高,他們之間的勝負,現在也未免言之過早,白雲館的事件中,留侯卻絕無疑問已取得絕大的勝利!

  芭蕉在歉疚之餘,實在希望能夠幫助大法師贏回一仗。

  這種心情並不難理解。

  ▼第十四回 羊皮舊地圖 昔是而今非

  蝙蝠並沒有發現芭蕉的追蹤,只是怔怔的往前行,芭蕉原有些懷疑,蝙蝠可能故意裝作這樣誘他追下去,追入留侯安排好的陷阱中,但追蹤了一段路,已肯定這只是自己的過慮。

  蝠蝠絕不是一個耐性那麼好的人,就是故意安排出來,亦早已經採取行動,而且,蝙蝠既不知道他這個時候經過,也不像故意讓他發現倒掛在樹木橫枝下。

  況且蝙蝠的武功一直在芭蕉之上,要對付芭蕉一個人,似乎用不著花這許多心機,一切都顯然只是巧合。

  芭蕉卻是到現在才敢肯定。

  前行了半里,蝙蝠突然在一個斷崖之前停下。

  芭蕉忙亦停步,也就在這剎那,蝙蝠突然揚起了雙袖,用力搧動起來。

  他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左顧右盼,隨著雙袖的揚動,那兩條腳亦左右交替踩動,動作看來充滿了稚氣,也隱約透著一股邪氣。

  芭蕉看得怔在那裡。

  搧了一會,蝙蝠叫出來,怪聲怪氣地叫道:「飛,飛!」

  無論動作、語聲都是充滿了稚氣與邪氣。

  芭蕉看不到蝙蝠臉上的表情,但只看他的動作,已不禁心生寒意。

  這種只見於小孩子的動作,由蝙蝠這樣的一個大人做出來,本就難免有些恐怖,何況芭蕉對蝙蝠又是如此的熟悉。

  風吹急,蝙蝠雙袖揚動著,整個身子竟真的飛了起來,飛離了地面。

  一陣「啪啪啪」的衣袖聲響,蝙蝠往上飛上了一棵樹木的橫枝。

  他雙袖繼續搧動,身形一頓又飛下來,這一次,竟是直往斷崖下飛落。

  下落的勢子並不怎樣急,那剎那,芭蕉不由生出一種蝠蝠已化成了一隻真的蝠蝠的錯覺。

  眨眼間,蝙蝠已經在芭蕉眼中消失。

  芭蕉當機立斷,縱身疾掠了過去,以他的輕功,當然亦很快就掠到斷崖之前,所以他仍能夠看見蝙蝠在向下飛落。

  那面斷崖非常陡峭,壁立如削,高逾千丈,寬闊得很,成弧形,包圍著一片水面。

  面對芭蕉的那邊,有一個缺口,遠看來,只見一線天光,再往下望,卻竟然看見海面。

  海水也就是從這個缺口湧進來,這個缺口看來雖然很狹窄,但芭蕉知道,這完全是因為距離太遠,事實上連大船都可以經過。

  因為他看見蝙蝠的同時,亦看見了一艘大船。

  從蝙蝠與那艘船的比例,芭蕉絕對可以肯定那的確是一艘大船。

  那艘大船異常華麗,船艙竟然建築成樓閣,顏色鮮明奪目。

  陽光正從那線缺口透進來,正照著那艘大船,所以,芭蕉看得很清楚,而且可以清楚的數出,那艘大船一共有五桅,上掛的風帆,亦一樣分辨得出,每一面的顏色都不同。

  「五色帆──」芭蕉不由自主脫口叫出來。

  他沒有忘記楚輕侯孤島的遭遇。

  五色帆本屬胡四相公所有,但胡四相公已經歸順留侯,當日,留侯離開那個孤島,乘的也就是這一艘五色帆。

  可是五色帆又怎會泊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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