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魂(67)_黃鷹

六七

　　蕭十三笑聲才一頓，一聽紅葉這句話，又大笑起來。

　　這所謂欺負，當然並不是真的欺負，這父女之愛，兒女之情，又是何等感人！

　　大法師聽著，亦好像有些感慨，眼瞳中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迷惘。

　　蕭紅葉隨即時走到大法師面前，一揖。「大法師，你好。」

　　大法師一捋頷下花白的鬍子。「大家都好。」

　　蕭紅葉又是一笑。「出家人不打誑語，大法師怎麼竟忘記了？」

　　大法師「哦」的一聲。

　　蕭紅葉接道：「不是大家都好，有一個人不好。」

　　大法師笑笑。「你沒有什麼不好，大法師徒具虛名，也不是出家人。」

　　蕭紅葉搖頭。「那你是叫我們不要太相信你的話。」

　　大法師只是笑，蕭十三一旁笑罵。「紅葉，別尋大法師開心。」

　　「不要緊。」大法師目光一轉。「她也只是要我回答她實話。」

　　蕭紅葉立即問：「大法師，你說我能活多久？」

　　大法師微微一怔。「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天機不可洩漏？」蕭紅葉追問。

　　大法師搖頭。「我不是天神，又怎懂得天機？」

　　蕭紅葉忽然嘆了一口氣。「大法師，給你煩惱，紅葉很過意不去。」

　　大法師又搖頭。「別說這些話，我與你爹到底是好朋友。」

　　蕭紅葉又是一福，轉向蕭十三。「爹，女兒到楓林去走走。」

　　蕭十三轉望大法師。「這大概不會有危險吧？」

　　大法師點頭：「有輕侯在旁，你可以放心。」

　　蕭十三微一頷首。「你們可也不要走得太遠，打個轉，就要回來。」

　　楚輕侯尚未答話，蕭紅葉已「噗哧」的笑了出來。「爹，你怎麼了，當我們是小孩子？」

　　蕭十三拈鬚微笑。「在爹眼中你們都是小孩子。」

　　蕭紅葉一笑轉身，扶著楚輕侯的肩膀往外走去！

　　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蕭十三沉吟著道：「這孩子今天有些奇怪。」

　　大法師輕吁了一口氣：「這孩子很聰明，已知道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看來，輕侯什麼都告訴她了。」蕭十三撫著下頷，道：「她說得不錯，輕侯的確奈何她不了。」

　　大法師笑道：「就像你一樣，這只是因為在你們的眼中，她實在太重要。」

　　蕭十三點頭。

　　大法師緩緩接道：「有一個這樣關心她的父親，還有一個愛護她的愛侶，她又如此年輕美麗，像這樣幸福的人實在不多。」

　　蕭十三一聲嘆息。「由我這個做父親的說來，也許是有些口氣大，但相信誰也不能否認，紅葉實在得天獨厚。」

　　大法師並無異議。

　　蕭十三一再嘆息。「你說天下間根本就沒有一樣完美的東西，紅葉無論誰看來，都已經接近完美，也許就因為這樣，災禍終於降臨到她的身上。」

　　大法師微喟。「別想得這麼多，事情到底會變成怎樣，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看來你真的還未算一個出家人。」蕭十三倏的搖頭，冷笑了一聲，眼瞳中露出了悲哀之色。

　　大法師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是笑笑，並沒有分辯。

　　是不是他不能承認自己說的其實是謊話？

　　蕭十三眼瞳中的悲哀之色也就更加濃了。

　　＊＊＊

　　楓林中燈火淒迷，一片靜寂，那附近本來有守衛著火龍寨的高手，但遠遠看見楚輕侯伴著蕭紅葉走來，都遠遠退去。

　　沒有蟲鳴，到處是落葉，那一場大雪，的確斷絕了不少生機。

　　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非獨樹木，所有的事物彷彿都已靜止。

　　這種靜寂已接近死亡。

　　蕭紅葉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呆望著楚輕侯，看得異常留神。

　　楚輕侯也在看著她，好一會，忍不住問：「紅葉，又有什麼心事？」

　　紅葉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在想，若是我有什麼不測，爹不知道會怎樣傷心。」

　　「又說傻話了？」

　　「是不是傻話，你心裏明白。」紅葉淒然一笑。「大法師可以騙我，你怎可以呢？」

　　楚輕侯苦笑，緩緩道：「這將會是一場很艱苦的、前所未有的決鬥，勝負在現在來說，的確是言之過早，這一點，非獨我師父，就是留侯，相信也不會否認。」

　　「留侯的魔力，只怕在大法師之上。」紅葉回頭望一眼。「大法師是不是也這樣說過？」

　　楚輕侯怔怔的望著蕭紅葉道：「你怎會知道的？」

　　紅葉道：「你們雖然沒有說，我卻是看得出來。」

　　「從什麼地方？」楚輕侯更加詫異。

　　「大法師的眼睛。」紅葉的回答實在大出楚輕侯的意料之外。「這之前，每一次看見他，在他的眼瞳中我總是能夠看得到強烈的自信，只有這一次例外。」

　　楚輕侯搖頭。「我可看不出。」

　　「那是因為他是你的師父，你又是那麼拘謹的人，不敢正視。」紅葉笑接道：「我卻是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每一次他來，我總會特別注意，印象自然也是特別深刻。」

　　「好像你這樣細心的人實在不多。」

　　「這不是一件好事。」紅葉輕嘆了一口氣。「我若是一向沒有在意，現在什麼也看不出來，反倒是快樂得多。」

　　楚輕侯忽然一笑道：「你事實上也用不著放在心上，師父只是以前從未與這種東西接觸過、較量過，所以才沒有必勝的信心，留侯若對師父沒有顧忌，也不會跟師父來一次談判。」

　　蕭紅葉沉默了下去。

　　楚輕侯劍眉一軒，接道：「而且我堅信一點，邪不能勝正。」

　　蕭紅葉幽幽的道：「這句話是老話，也是拿來安慰受害者的話。」

　　「老話大都是很有道理。」

　　「也有例外。」

　　楚輕侯越聽越奇怪，他從未見過蕭紅葉這樣悲觀。

　　蕭紅葉目光緩緩轉向楚輕侯臉上。「我就是死了，你也不要太難過。」

　　楚輕侯心頭一凜，脫口道：「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

　　蕭紅葉輕嘆。「生死有命，如果註定是該死，怎的也是要死。」

　　楚輕侯無言。

　　蕭紅葉偎進楚輕侯懷中。「這時候我實在不應該對你說這些話，但不知怎的，還是忍不住說了。」

　　楚輕侯摟著蕭紅葉。「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你若有什麼不測，我們只怕也沒有幾個能夠活下來。」

　　蕭紅葉搖頭。「怎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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