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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來了。」銀鈴一樣的聲音,動聽而迷人,也許就因為這樣,雖然來得是這麼突然,但並沒有驚嚇著楚輕侯主僕。

  楚輕侯主僕從未聽過這麼美妙的聲音,他應聲望去,就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妖嬈的女人。

  那女人正站在門內白石徑上,以楚輕侯耳目的敏銳,竟然不知道她的到來,她的衣飾很奇怪,絕不是時下流行的那一種,楚輕侯雖然並非從未見過,但記憶所及,那印象只是來自一些古畫。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女人的臉上,立時被那個女人的容貌吸引。

  那個女人並不是他生平所見的最美麗的一個,但卻是他生平所見的最具有吸引力的一個,她雖然站在那裡不動,但眉宇之間,媚態畢露,風情萬種,整個身子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滿了挑逗,充滿了誘惑。

  楚安已目瞪口呆,楚輕侯的目光亦接近凝結。

  那個女人目光一閃,忽然問:「公子在看什麼?」

  楚輕侯應聲,心頭一凜,即時「沙」一聲風吹樹梢,一蓬月光從松葉間漏下來,正落在那個女人的左半邊臉上,那半邊面頰立時就像變成透明,更顯得美麗,也更顯得妖嬈了。

  月光下,白石階上留下了松枝的影子,那個女人雖然披著月光,竟沒有影子在白石階上留下來。

  楚輕侯並沒有在意,尚未答話,那個女人已一擺手:「公子,請──」

  楚安這時如夢初醒,一拉楚輕侯的衣袖:「公子,人家請我們進去……」

  楚輕侯微一頷首,再轉向那個女人,「敢問姑娘,這……」

  下面的話還未接上,那個女人已來到他面前,她移動得並不很快,卻一些聲音也沒有發出來,身形的飄逸輕盈,楚輕侯前所未見。

  那簡直就像是一匹輕紗,一團煙霧在石徑上滑過來、飄過來。

  她隨即拉住了楚輕侯的右手,楚輕侯竟然不知道閃避,那個女人若是要殺他,那剎那必定可以成功。

  那剎間,楚輕侯卻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但絕非出於恐懼,完全是因為那個女人的纖纖玉手。

  那隻手毫無瑕疵,纖巧而光潔,白得就像是霜,就像是雪。

  楚輕侯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麼美的手,可是那竟像霜雪一樣寒冷,在接觸的那剎那,一股寒意由楚輕侯的手掌上直透進心底深處。

  楚輕侯由心裏寒出來,脫口問:「姑娘一身輕功,絕非尋常可比,內功亦一樣,卻不知是那一門派……」

  那個女人「哦」了一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楚輕侯道:「姑娘身子輕盈……」

  「那大概是因為我的肉不多。」那個女人的回答非常奇怪。

  「姑娘的玉手已練得有如冰雪一般寒冷。」

  「那不過是我的血太少。」

  楚輕侯聽得怔住,那個女人接著將手抽回,又一聲,「請──」

  「姑娘……」

  「你可以叫我香奴!」

  「香奴?」楚輕侯的話尚未接上,旁邊的楚安亦已不由自主的插口:「公子,她真的香得很……」

  楚輕侯輕叱:「不要亂說話!」

  「這是事實!」楚安猶自接上一句。

  楚輕侯知道是事實,那個自稱香奴的女人的確是香得很,那種香氣也就是他們在路上嗅到的那種,在香奴接近的時候,他便已發覺那種香氣便是由香奴的身上散發出來。

  香奴及時問楚安:「我真的很香?」

  楚安不加思索:「當然是真的,不知道香奴姑娘用的是那間舖子的花粉?」

  「你猜──」香奴一笑,不笑已經美麗動人,這一笑起來更是令人心蕩神馳。

  楚輕侯主僕齊皆一怔,香奴笑容一斂:「我家侯爺,已經在大堂恭候多時,兩位請……」

  「侯爺?」楚輕侯主僕詫異的互看一眼,方待問什麼,香奴已轉身舉步。

  「公子,這……」楚安正感躊躇。

  楚輕侯一笑:「人家一請再請三請,我們若是還不進去,這位姑娘固然難做,她那位侯爺主人亦會責怪我們無禮。」

  「公子,那位侯爺……」

  「進去不就清楚了。」楚輕侯舉步上前,楚安一把拉不住,慌忙追上去。

  香奴回頭一笑,腳步不停,流水行雲一樣往前走去,她的笑容雖然美麗,卻也說不出的妖異,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楚輕侯也分辨不出,亦步亦趨,緊隨在後。

  每一個人都有好奇心,楚輕侯的好奇心,更是一向大得很。

  ***

  白石徑蜿蜒在松樹之間,連接著一道精緻的九曲飛橋。

  那道飛橋橫架在一個池塘之上。

  池水是那麼澄清,月亮倒映在池中,更顯得皎潔,可是風吹過來,池面泛起了漣漪,水中那個月亮就碎了,碎成無數片銀光。

  天上那個月亮當然不會被風吹碎,琥珀色的月光下,香奴整個身子彷彿就裹在一層薄紗之內,看來有些兒朦朧,又彷彿她整個身子都在散發著一層迷濛的光芒。

  月光下,橋板上,有楚輕侯主僕的影子,橋下水中也有他們的倒影。

  香奴卻全都沒有。

  楚輕侯主僕不會無故憑欄下望,尤其楚輕侯,眼睛平視,雖然間或會低垂,但並沒有留意這個問題,楚安本來也沒有,他已經疲倦得很,一直就佝僂著身子,緊跟在楚輕侯後面,簡直就是踩著楚輕侯的影子往前行,所以才會突然留意到香奴的影子。

  ──影子?她怎麼沒有影子?

  動念間,楚安心生寒意,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楚輕侯的衣袖。

  楚輕侯腳步一頓,回頭道:「安伯,怎麼了?」他只當楚安是太疲倦,接又道:「來,我扶你一把。」

  楚安忙不迭搖手,接著連指向橋面,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面龐簡直就像是塗上了一層白堊似的,蒼白得嚇人,豆大的汗珠突然從頭上滾下,是冷汗。

  楚輕侯也看出楚安有些反常,反手將楚安扶住:「安伯,你那兒不妥?」

  楚安囁嚅著欲言又止,香奴在前面亦已聽到,停步回頭問:「什麼事?」

  回答的竟是楚安:「我什麼事也沒有,現在很……很好……」聲音顫抖,兩條腿就像是彈琵琶一樣。

  香奴冷然一笑,回頭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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