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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常笑的到來,無疑是一個機會,卻也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李大娘方面即使窮於應付,他混水摸魚,仍然大有可能摸著一窩毒蛇。所以他依舊按兵不動,只是加派人手盯穩了鸚鵡樓,只希望常笑這一鬧亦同時解開他心頭上的結。

  這個結終於解開。並不是現在才解開,早在昨日的早上,已有人來解開他心頭上這結。

  然後他才會夤夜請來那七個殺手。

  他卻約他們在亂葬崗上會面,因為對於那個人的說話,他還是存有疑惑。

  他交給七殺手的地圖正是一個陷阱。地圖上標示的出入口並不是最佳的出入口,如果那個人對他所說的是事實,七殺手所走的就是一條死路。他們縱能偷入鸚鵡樓,瞞過神針韋七娘的耳目,劫走血奴,當他們帶著血奴經過那個地方的時候,即使仍然是暴雨狂風,李大娘安排在那個地方的高手沒有察覺,他也會令她察覺。

  他已經決定用千兩黃金,七條人命來證明這件事。

  神針韋七娘的追來他並不在乎,因為他知道她只會刺瞎七殺手的眼睛。

  王風的出現,才真的令他擔心,那個人可能就因為王風而暫時迴避。要是王風打殺了七個殺手,那個人更就根本不必現身。那個人終於還是現身。

  老蛔蟲,果然就是老蛔蟲。站得雖然遠,又白粉迷濛,老蛔蟲是赤手空拳將那七個殺手弄斃,他卻已肯定。他更已看到老蛔蟲探手扼住了一個人的脖子。

  韋七娘與血奴的離開,他當然亦都看在眼內。

  宋媽媽那間房子裡頭喊殺連天,常笑獨自倉皇離開鸚鵡樓這報告送到的時候,他已意料到李大娘可能會將她們叫回去。

  老蛔蟲不必現身,但竟然現身,在王風面前顯露武功,莫非亦被李大娘召回,已不必隱藏下去。

  只要老蛔蟲活著,對付他的行動就有很大的影響,如果讓他回到李大娘的身旁,這影響更大。

  因為他的手下還沒有這種高手。要對付這種高手通常都要付出重大的犧牲,而且未必能成功。

  他雖然付得出這種犧牲,卻不是在他對付李大娘的時候。

  對付李大娘一夥已經不易,到時候再來一個老蛔蟲,可能就完全破壞他的整個計劃。

  所以他絕不能讓老蛔蟲活著離開太平雜貨鋪,活得過今天。他已決定在今天對李大娘展開行動。

  黑夜仍未消逝,燈光又已回到長街。

  不單止燈籠,老蛔蟲還推來了一輛不大不小的木頭車。

  他放下了車子,卻沒有將燈籠放下,慢吞吞的踱過去,腳一挑,一個屍體已被他挑了起來,叭的撲在木頭車上。

  他歎了一口氣,再踱前兩步,一伸腳,又一個屍體被他用腳挑起,往木頭車上仆落。

  然後他又歎一口氣,踱向第三個屍體。

  颯一聲,那個屍體亦被他挑離了地面。

  一離開地面,那個屍體僵直的手腳便展開,風車般一飛,撲向老蛔蟲。

  屍體的右手同時從袖中翻出,手中一支閃亮的匕首,刺向老蛔蟲的小腹。

  躺在老蛔蟲身後的另一具屍體幾乎同時從地上彈起,手握匕首,猛向老蛔蟲後心插落。

  屍變!

  老蛔蟲的臉剎那似乎白了。

  屍變據講都是變成殭屍,兩具屍體這一變,卻一點都不像個殭屍。

  殭屍整個身子都僵硬,這兩個屍體都是輕捷靈活。

  殭屍也不會使用匕首。

  兩柄匕首都是刺向老蛔蟲的要害,必死的要害。

  只要有一柄匕首刺中,老蛔蟲必死無疑。

  這兩具屍體,也就是武三爺座下的兩個殺手。

  躺在地上裝做屍體,乘老蛔蟲搬運屍體這際突施暗算,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除非老蛔蟲不再理會那些屍體,否則這個辦法一定用得著。

  沒有人會懷疑倒在自己手下的屍體。

  老蛔蟲也只是一個人。

  所以他們這個辦法只要能夠實行,應該能夠成功。

  他們所謂九分把握倒不是信口開河。

  九分把握,一擊必中。

  鋒利的匕首毒蛇一樣刁鑽,狠辣。

  兩個殺手甚至已想像得到匕首刺入敵人的要害之時那種快意。

  也就在那剎那,他們突然覺得眼前一花,竟失去了老蛔蟲的身軀。

  應該刺入肌肉的兩柄匕首都刺入虛無的空氣之中,他們整個人亦陷入那一片虛無之中。

  其中的一個立時就聽到了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

  他從來沒有聽過那種聲音。任何人都不會聽過自己的頸骨被人扭斷的聲音。

  那間不容髮之間,老蛔蟲的身影突起了變化,他的右腳已挑出,就以左腳支持著身子,整個身子猛打了一個轉。這一轉非獨迅速,更是恰到好處,正好轉到一個殺手的背後。

  身影還未停下,他的手已伸出,抓住了那個殺手的後頸,一扭一揮,那個殺手的頸骨斷折的同時,人亦被揮出,摔落在木頭車上。

  老蛔蟲的右腳亦同時踢出,那個被他用腳挑入半空的殺手匕首才刺空,就挨上了那一腳,整個身子煙花火炮一樣沖天飛起。

  老蛔蟲冷笑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除了殺人之外,做什麼事情我都是慢吞吞?」

  那個殺手還在半天。

  老蛔蟲知道他不會回答,跟著解釋道:「因為那樣我才有足夠的時間觀察很多東西,留心很多東西。」

  除了殺人快之外,說話他居然也很快,這番話說完,那個殺手的身子方從半空跌下。

  老蛔蟲又一腳踢出,那個殺手的身子還未著地,又已給他踢入了半空。

  他的說話跟著又來了:「你們的面上雖然亦蒙上黑布,身上亦滾上白粉,躺的位置也好像一樣,可是那兩個屍體身上的白粉大都是灑下來的,死人不成還會在地上滾動。」

  語聲落下,那個殺手的身子亦第二次落下來。

  他手中的匕首亦落下,連匕首他都已握不住,整個身子就像是爛泥一樣。

  老蛔蟲仍不罷休,又一腳將他踢上半空。

  他跟著問道:「那兩個屍體你們弄到什麼地方?說出來,我腳下饒你一命。」

  那個殺手竟真的還有知覺,趕緊道:「在前面巷子──」

  聲落人落,這一次老蛔蟲果然沒有用腳,卻一手將那個殺手後頸扼住。

  格一聲,那個殺手從老蛔蟲的手中飛出,亦飛落木頭車上。

  老蛔蟲歎口氣道:「我說過腳下饒你一命,可沒有說過手下也饒你一命。」

  他歎著氣,又向前緩步踱出。

  到他不再歎氣的時候,地上所有的屍體都已一個個飛到木頭車上堆疊起來。

  然後他就將木頭車推向那邊巷口。

  車上堆疊著七具屍體已有好幾百斤,他卻一點也不顯得吃力,一派輕輕鬆鬆的模樣,就像推著輛空車子。

  七殺手的其餘兩具屍體果然就放在那邊的巷子裡面,巷子旁邊,一下一上,一橫一直,下面那具屍體的頭已幾乎一半浸在溝裡的積水中。

  屍體面上的黑巾已被武三爺那兩個殺手取走,昏黃的燈光照上去仍是青青白白。

  死人的面色據講大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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