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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二十二 密窖驚奇

  一輪明月之下是一張青苔一樣顏色的桌子,就像是一塊長滿了青苔的石頭,大石頭。桌面並不平,凹凹凸凸的一如石頭的表面,凹下的地方不少都盛著薄薄的一層血紅色的液體。那種液體就像是鮮血一樣。是什麼鮮血?杜笑天走了過去。一接近他就聽到了一陣「吱吱」的輕微聲響,是什麼聲響?杜笑天走到桌前,探手蘸向那些血。他的手才一接近,「沙沙沙」的一陣亂響,桌子的附近突然多出了二三十隻吸血蛾!那二三十隻吸血蛾本來伏在桌面上,現在大半都被杜笑天驚得飛起。

  杜笑天嚇了一跳,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凝神再望向那張桌子。這一次他看清楚了,桌面上赫然還伏著好幾隻吸血蛾。那些吸血蛾的眼睛鮮紅如鮮血,碧綠如碧玉。桌子上卻是長滿了青苔的石頭一樣,凹陷的地方則盛著血紅的液體,那些吸血蛾伏在上面,一個不留神,的確容易疏忽過去。

  杜笑天再望清楚,就發覺那幾隻吸血蛾,都在將口中那條吸管吐進血紅的液體中。那種血紅的液體到底是什麼東西?杜笑天忍不住用手指蘸去。著指是清涼的感覺,就像是將指頭浸在水中。杜笑天將手舉起,那種血紅的液體已染紅他的手指,竟像是顏料一樣。他再將手指移到鼻端,入鼻是一種怪異的惡臭。杜笑天全無判斷,到底是什麼東西。這莫非是那些吸血蛾的飲料,如果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又是什麼?

  杜笑天心念方動,鼻子又嗅到另外的一種氣味。那種氣味其實一直蘊斥著整個地牢。杜笑天卻是到現在才覺察。他的注意力以前一直集中在那張滿布青苔的石頭一樣的桌子之上,一心想嗅一下那種血紅的液體,到底是什麼氣味,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甚至在未以手指蘸上那種血紅的液體之前,他已經嗅到那種怪異的惡臭。事實他已不是第一次接觸那種血紅的液體。對於蘊斥在整個地牢的那種氣味他反而沒有感覺。這也是一種心理作用,現在他突然察覺。

  旋即他察覺地牢的四壁之下堆放著不少花葉,葉多已枯萎。花亦大都已凋殘,不過仍然分辨得出是黃色。這難道就是種在後院那些花樹的花葉?杜笑天這才覺察那種氣味其實就是那種花香。這難道就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他張目四顧,整個地牢連一塊骨頭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動物的屍骸。他這種想法無疑是大有可能。那些花葉如果不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還有什麼理由堆放在地牢裡面?那些吸血蛾吃肉之外,莫非還吃素?杜笑天舉步想走過去,只要走過去一看,便可以進一步來證實。如果那些花葉真的是那些吸血蛾的食料,上面一定有吸血蛾在吸噬花葉。這如果被證實,那些吸血蛾的主人就不是郭璞,是另有其人──史雙河!杜笑天對史雙河的疑心這剎那最少重十倍。

  他的腳步已舉起,舉起又放下。史雙河如果要回來,現在正是時候的了,若兩下一碰頭,史雙河一定不會放過他。是否是史雙河的對手他並不知道,不過這下子,對於史雙河這個人,他突然有了恐怖。一種強烈的恐怖。他必須盡快離開。這無疑是一個大發現,如果他被史雙河看見,這不難又變回一個秘密。有過一次經驗,史雙河一定會重新部署,一定會更加小心。如此縱然有第二個懷疑到這地方,要再次發現這個秘密,就不會這樣容易的了。甚至有可能,這個秘密成為永遠秘密。

  杜笑天正想轉身,左手的食指突然一痛。他的目光不由落下,握在他左手之中那隻吸血蛾的吸管已刺入他左手指的皮膚。他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那隻吸血蛾,抵著那隻吸血蛾的拇指早已移開。他一痛鬆手,只是鬆開少許,一有了可以掙扎的餘地,那隻吸血蛾又開始掙扎。杜笑天的手掌隨收緊,冷笑道:「一次的經驗已經足夠,現在就是蛾王落在我的手中,也休想逃走。」

  一個聲音即時響起。不是「嘶嘶」的蛾聲,是人聲!陰森森的人聲。聲音從後面傳來,道:「給我看見,你也是一樣!」

  杜笑天一驚回頭。史雙河正站在地牢的入口!月白的燈光之下,史雙河本來已經蒼白的臉龐更顯得蒼白,蒼白得簡直不像是一個活人。他臉上的神情與他說話的話聲同樣陰森,渾身上下仿佛籠罩著一層白氣──鬼氣!他的人仿佛也因此飄忽了起來,飄忽得就像是冥府出來的幽靈。他的出現根本就已是幽靈一樣。

  杜笑天雖然因為手中那隻吸血蛾分心,耳目到底是靈敏過人,以他耳目的靈敏也竟然要到史雙河出現在地牢門口,開口說話才察覺。史雙河左手的油燈已不在,右手仍提著那個竹籃。竹籃中盛著花葉,後院那種花樹的花葉,青綠色的葉,鮮黃的花。淡淡的花香已經在地牢中散開。繞月飛舞的群蛾似乎就因為地牢中多了這新鮮的花葉而變得更加活躍。「沙沙」的聲響逐漸強烈起來。杜笑天心都亂了。他盯著史雙河,不覺地開聲道:「史雙河……」

  史雙河死眉死眼,面無表情,「嗯」一聲道:「什麼事?」

  杜笑天滿肚子話,一時間卻又不知道先從哪裡說起。史雙河也不追問,目光斜落在那個竹籃之上,說道:「我本來準備好好地睡一覺。」

  杜笑天隨口道:「這麼早,你就睡覺了。」

  史雙河笑道:「早睡身體好。」

  杜笑天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自己的身體?」

  史雙河道:「不是現在。」

  杜笑天道:「何以你不睡。」

  史雙河道:「睡不著怎樣睡?」

  杜笑天道:「你有什麼心事?」

  史雙河道:「什麼心事也沒有。」

  杜笑天道:「那麼是什麼原因令你睡不著?」

  史雙河道:「我那些寶貝吵得實在太厲害。」

  杜笑天道:「你是說那些吸血蛾?」

  史雙河道:「正是。」

  杜笑天追問道:「是你的寶貝,還是郭璞的寶貝?」

  史雙河反問道:「難道你沒有聽清楚我的說話?」

  杜笑天閉上嘴巴。他聽得非常清楚。史雙河繼續他的說話,道:「到現在,你應該知道我才是吸血蛾的主人了。」

  杜笑天茫然點頭,忽說道:「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

  史雙河不假思索,道:「可以。」

  杜笑天卻沉默了下去,亦不知從哪裡問起好。史雙河給他提示,道:「你是否已經知道我那些寶貝為什麼吵得那麼厲害?」

  杜笑天道:「為什麼?」

  史雙河卻回問道:「依你看,一個人大多數在什麼時候脾氣最不好,最沒有耐性,吵得最厲害?」

  杜笑天道:「肚子餓的時候。」

  史雙河道:「蛾也是一樣。」

  杜笑天道:「你忘記了給他們補充食物。」

  史雙河道:「這幾天我實在太忙。」

  杜笑天道:「忙著幹什麼?」

  史雙河道:「這個問題你可不可以等一會才問我?」

  杜笑天道:「為什麼要等一會?」

  史雙河道:「我方才要說的還沒有說完。」

  杜笑天嘆一口氣,轉回話題道:「你那些寶貝的耐性其實也不錯的了。」

  史雙河道:「哦。」

  杜笑天道:「換轉是我,相信絕不會等到現在才吵鬧。」

  史雙河道:「牠們並不是現在才開始吵鬧,只不過這幾天我都是晝伏夜出,回來的時候都是倦得要命,一躺下就睡著了。」

  杜笑天道:「今天卻是例外?」

  史雙河道:「只是今天例外。」

  杜笑天道:「所以你才想起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給牠們食物。」

  史雙河道:「其實我早已在地牢之內存放了足夠的食物,只不過幾天下來,變得不新鮮罷了。」

  杜笑天奇怪地道:「牠們也會擇飲擇食。」

  史雙河道:「與人一樣。」

  杜笑天搖搖頭,道:「這種東西實在奇怪。」

  他隨即問史雙河:「牠們的食物難道就是後院那種花樹的花葉?」

  史雙河道:「正是。」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個竹籃之上,道:「我本來打算採滿這個竹籃。」

  杜笑天這才留意到那個竹籃的花葉,不過半滿,信口問道:「為什麼你不採滿它?」

  史雙河道:「因為我正在採摘花葉時候,突然有隻吸血蛾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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