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黃鷹 > 吸血蛾 | 上页 下页


  易竹君的臉龐變了顏色,嫣紅的一張臉已變的青白,青白而晶瑩,就像吸血蛾的臉!崔北海目定口呆。易竹君嘴唇旋即張開,好像要說話,可是那嘴唇張開,話沒有出來,舌頭反倒出來了。尺外長的舌頭,尖銳如刺槍,鮮紅如鮮血!她簡直就是吸血蛾的化身!崔北海脫口一聲怪叫。蹬蹬蹬連退了三步!他手指易竹君,嘴唇不住地顫動,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噎住了他的咽喉。那份恐懼迅速地蘊斥他的整個身子,他的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自己的妻子竟變成妖蛾,要吸自己的血,若換是第二個人,只怕已嚇死。他雖然沒有嚇死,膽已簡直要破了。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實在難以相信竟會有這樣的事情。

  這片刻,易竹君的舌頭已又伸長了很多。她的雙手已按在椅把之上,看情形便要站起身子,走過來,吸崔北海的血!她還沒有站起來,崔北海已心驚膽戰。一股森冷的寒氣從他的腳下升起,襲上了他的心頭,衝開他噎住的咽喉。他嘶聲突呼:「不要走過來!」

  語聲充滿了恐懼,完全不像是他的聲音。易竹君半起的身子應聲坐下,道:「你到底怎樣了?」

  話一出口,她那條鮮紅的舌頭就消失不見,青的面色也恢復了嫣紅,眼睛亦變回原來的樣子。這隻是剎那間的事情,崔北海只覺眼前一花,易竹君可怕的形象就完全消失!魔法只怕也沒有這麼迅速?崔北海實在有些懷疑這一切完全是自己的幻覺。

  他突然一個箭步竄到易竹君的面前,雙手閃電般伸出,左手扣住了易竹君的面頷,右手捏開了易竹君的嘴巴。易竹君的兩排牙齒美如編貝,與平時一樣,舌頭也與平時無異,與常人無疑。崔北海「嘎」一聲,放開雙手。易竹君的嘴巴仍張開,眼睜瞪得大大,眨也不眨,仿佛被崔北海的舉動嚇呆了。崔北海盯著她,緩緩退開,「颯」地倒在一張椅子之上,面色紙一樣蒼白。窗外卻已暗黑,夜色濃如潑墨,長夜漫漫,如何待得到曉?

  三月初四,漫漫長夜終於逝去。崔北海清晨起來,眼中布滿了紅絲。這一夜,他沒有半刻好睡,幾乎是睜著眼一直到天明。平日這個時候他大都猶在夢中,即使已醒來,他也會留在床上。因為床上除了他,還有易竹君。現在易竹君仍在床上,他卻已無法在床上耽下去。對於易竹君他已心存恐懼。他一夜不睡,就是擔心在他睡著的時候,易竹君又變成吸血蛾,伸出長長的舌頭,刺吸他的血。一夜不睡對於他還沒有多大的影響。他伸了伸一個懶腰,一振精神,緩步走到衣櫃前面。這三年以來,幾乎每一天都是他自己來取衣服穿著。因為他不想易竹君太辛苦,今天更不例外。

  他雙手一落一分,拉開了衣櫃的兩扇門。衣櫃一打開,他就看到了八雙眼睛!血光閃動的眼睛,血紅的眼睛。「沙沙霎」一陣異響,八隻吸血蛾在櫃門打開的剎那,飛蝗般從櫃中撲出來,撲向崔北海的面龐。血紅的吸管要刺在崔北海的面上!崔北海「嘩」的一聲怪叫,驚翻在地上。熟睡中的易竹君給這一聲怪叫驚嚇得從床上跳起來。她驚顧跌翻地上的崔北海,急問道:「發生了什麼?」

  崔北海嘶聲道:「發生了什麼,妳難道沒有看見那些蛾?吸血蛾!」

  易竹君張目四顧,道:「哪裡有什麼吸血蛾?」

  崔北海倏的從地上跳起身,瞪著滿布血絲的眼睛,搜遍整個房間。的確沒有蛾,一隻都沒有。衣櫃中飛出的八隻吸血蛾這瞬間已不知所蹤!

  四面的窗戶全都關上,門戶也還未開啟,這八隻吸血蛾莫非又是魔鬼般消失?崔北海手扶衣櫃,看看衣櫃,又看看易竹君,一個身子簌簌地,不住發抖。大清早吸血蛾就出現,這到底是預告,還是恐嚇?三月初一吸血蛾只出現一隻,三月初二是兩隻,三月初三是四隻,至今日三月初四,卻已是八隻!每一個吸血蛾的出現恰好是前一日的一倍!今日是八隻,明天吸血蛾若是出現,應該就是十六隻了。除非這全都是巧合,否則這種吸血蛾只怕就真是妖魔的化身!要不是妖魔的化身,又豈會懂得二的一倍就是四,四的一倍就是八?

  三月初五,夜,夜風透窗,燈搖影動。銀燈仿如變成了走馬燈,一簇吸血蛾環繞著銀燈「沙沙」飛舞。崔北海沒有動,他靜坐床沿,數著那一簇吸血蛾。十六隻,崔北海由心寒了出來。他偷偷地望了易竹君一眼,易竹君坐在床內,也在望著那銀燈。他霍地正眼望著易竹君,問道:「妳望著那燈幹什麼?」

  易竹君一怔,幽幽道:「我看見你老是望著那盞燈,心裡覺得很奇怪,所以也看看。」

  崔北海「哦」了一聲,接問道:「妳看到什麼?」

  易竹君道:「一盞銀燈。」

  崔北海冷冷地說道:「就只是一盞銀燈?」

  易竹君點頭。崔北海轉問道:「燈光是不是不住地在閃動?」

  易竹君道:「沒有這種事。」

  崔北海又問道:「妳有沒有聽到沙沙的聲響?」

  易竹君道:「沒有。」

  崔北海啞聲道:「妳難道真的沒有看見十六隻吸血蛾,環繞著那盞燈不停地飛舞。」

  易竹君搖頭,道:「真的沒有。」

  崔北海慘笑聲道:「妳說謊,妳騙我。」

  易竹君嘆了一口氣,沒有作聲。崔北海呆呆地道:「我待妳有何不好,妳為什麼這樣待我?」

  易竹君只有嘆氣。崔北海呆呆地站起身子,緩步走向那盞銀燈。未等他走到,十六隻吸血蛾已通透,只見一個碧綠的輪廓,旋即就消失。崔北海毫不動容,他早就知道必然又是這種結果。這種事已不是第一次在他眼前發生,他慘笑,也只有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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