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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慕容孤芳道:「不錯。」

  白玉樓又問道:「賭什麼?」同樣三個字,意思卻有異,這一次,他問的當然是賭注了。慕容孤芳道:「就賭這個快活林如何?」此言一出,非獨白玉樓為之一呆,就是沈勝衣、風入松、白冰,無不覺得意外。這個賭注也未免太重。方重生卻無動於衷,這因為他知道慕容孤芳只會贏不會輸。紅梅盜本就是慕容孤芳,本就是一個女人。

  在白玉樓他們來說,這當然仍是一個秘密。白玉樓一呆,苦笑道:「這個賭注可真不輕。我實在懷疑姑娘已知道答案,必勝無敗。」

  慕容孤芳噗嗤笑應道:「若是如此,這就不是賭,是騙了。」

  白玉樓道:「快活林的價值,姑娘應該比我清楚。」

  慕容孤芳接道:「要賭就賭一個痛快,若是百兩千兩銀子的賭,豈非又要讓白大人笑我們女人小家子氣?」

  白玉樓苦笑道:「姑娘豪氣干雲,佩服之極,這樣一賭,卻是教我傷透腦筋。我卻是想不出,自己有什麼東西能夠與這座快活林相提並論。」

  慕容孤芳道:「就白大人在京城那座府邸如何?」

  白玉樓又是一呆,倏地大笑道:「這個卻是不怕賭,我那個府邸規模雖然不小,與這個快活林相比,可真算不了什麼。」

  慕容孤芳道:「然則白大人是同意了。」白玉樓不由亦豪氣大發,放聲大笑道:「當然同意──你卻也莫怨我佔你便宜。」

  慕容孤芳嬌笑道:「這賭注本來是我定的。」白玉樓笑道:「這可謂豪賭了。」慕容孤芳道:「白大人可以不賭。」白玉樓大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迫,但姑娘若要退出,我卻也不反對。」

  慕容孤芳道:「孤芳雖然是一個女人,從來卻也是言出必行。」白玉樓撫掌笑道:「難得難得。」他環顧各人,笑接道:「我生平並不好賭,但來得這樣刺激,卻非賭不可。」

  白冰脫口道:「爹。」白玉樓笑顧白冰,道:「爹若是輸了,我們一家索性就搬到江南來。」白冰本來有些擔心,聽到白玉樓這句話,立時嬌笑道:「那麼爹一定讓我隨著沈大哥遍遊江南名勝古跡的了。」白玉樓道:「小沈多在江南,他來探我們本來就容易。」白冰道:「這倒好。」

  白玉樓轉對慕容孤芳,道:「連我這個寶貝女兒也不反對,這一次想不跟你一賭也不成了。」

  慕容孤芳面露笑容,心中也在暗笑,她實在不怕賭。像這種只有贏,不會輸的賭,誰也不怕賭的,但她如何贏得了?她若是自揭身份,白玉樓便是將府邸輸給她,相信她也不敢搬進去,而她紅梅盜的身份若是被別人發現,她就得亡命天涯,休說搬進白府去的了。方重生自然也想到這一點,心中實在是奇怪之極,他實在不明白慕容孤芳為什麼要跟白玉樓這樣賭。

  慕容孤芳自己同樣不明白。也許她的生活現在過得實在太枯燥,太平淡,太乏味,需要一種強烈的刺激。現在她只要一想到倘若自揭身份,白玉樓那種意外的表情,就已經夠刺激的了。她實在想放聲開懷大笑,可是她始終還是忍耐下來,此時她還不想讓白玉樓、沈勝衣對她起疑心。

  白玉樓當然不知道這許多,他笑顧各人,目光最後又落在慕容孤芳臉上,道:「我若是贏到了這座快活林,也不會將姑娘趕出水雲軒,但私邸卻必定建在水雲軒對岸,整個快活林,最好的卻是這附近一帶了。」

  慕容孤芳道:「白大人言下之意……」白玉樓笑道:「像姑娘這麼有意思的人實在不多,有姑娘這種鄰居,未嘗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慕容孤芳嬌笑道:「可惜我未必一定會輸給白大人,但無論如何,白大人如此瞧得起我,我實在感激得很。」

  白冰這時候忽然道:「爹,什麼時候才知道那結果?」

  白玉樓道:「難說,也許十年八年……」

  慕容孤芳接道:「也許一時半刻之後便有結果。」

  白玉樓道:「那必是紅梅盜知道這件事情,索性成全我們。」慕容孤芳道:「亦不無可能。」

  沈勝衣插口道:「無論遲早,總會有一個結果的。」

  風入松接道:「天下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秘密,何況紅梅盜這一次有個沈兄這樣強的對手。」

  沈勝衣道:「風兄言重。」風入松道:「盛名之下,必無虛士。」語聲陡頓,他目注慕容孤芳,笑道:「所以若是有人接受,我倒想與他賭一賭。」

  慕容孤芳道:「賭什麼?」風入松道:「賭這一次,紅梅盜必敗在沈兄手下。」慕容孤芳「哦」的一聲,笑問道:「未知風老先生準備拿什麼做賭注?」

  風入松道:「風某人家非富有,腰間劍亦非曠世難求的名劍,看來。就只有一顆頭顱還值錢。」

  慕容孤芳道:「很多人想要風老先生的頭顱。」風入松道:「相信不少。」

  慕容孤芳輕嘆道:「可惜老先生就這樣已令人心驚膽戰,若是只對著老先生一顆頭顱,便是我,只怕嚇都已給嚇一個半死了。」風入松道:「姑娘不像如此膽小之人。」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卻非尋常可比──萬一,大理段王爺怪罪下來,卻是沒有人承擔得起。」

  風入松搖頭道:「那是老夫個人的事……」慕容孤芳道:「老先生不是大理王朝的臣子。」風入松不禁啞然。慕容孤芳笑接道:「再說,孤芳雖然年紀已不小,與老先生卻還有老大一段距離,像我這個年紀,真還不捨得腦袋搬家。」風入松冷然一笑。慕容孤芳接著又道:「所以我就是賭腦袋,也只會跟沈公子賭,何況這不是更直接?」

  風入松怔住。沈勝衣卻笑道:「可惜我也是仍然活不夠,捨不得腦袋現在就搬家。」慕容孤芳道:「風老先生一言驚醒,我倒想與公子賭一賭。」

  沈勝衣道:「就是賭紅梅盜與我的勝負?」

  慕容孤芳道:「正是。」

  沈勝衣道:「賭人頭。」

  慕容孤芳笑道:「我要公子的人頭來幹什麼?」

  沈勝衣笑笑道:「不過正如風老先生所說,除了這條命之外,沈某人亦是一無所有。」

  慕容孤芳道:「除了命之外,沈公子還有名。公子名震江湖,正如日中天。」

  沈勝衣道:「姑娘的意思,莫非就是要我輸了,就退出江湖?」

  慕容孤芳道:「這個賭注比我方才與白大人所賭的毫無疑問還要重。」

  「重得多!」白玉樓插口道:「卻不知姑娘拿什麼來與我這位沈老弟相賭?」

  慕容孤芳道:「慕容世家珍藏的十九樣價值連城的珍寶。那十九樣珍寶任何一樣都足以與大內失竊的那隻碧玉瓜相比。」

  白玉樓道:「是麼?」慕容孤芳道:「慕容世家人稱江湖第一家,總有些江湖第一的名貴東西。」白玉樓點頭道:「不錯。以我所知,幾屆武林盟主都是慕容世家的主人,單就是慕容世家的武功秘笈,應該都是江湖中人夢寐難求的寶物了。」

  慕容孤芳笑笑道:「那些東西雖然並不在這裏,幾位也無須懷疑我的話。」她說得實在很認真,她也實在也有十九樣價值連城、絕世無雙的珍寶。風入松卻插口道:「若不是慕容世家有這樣的背境,現在我倒有些懷疑姑娘就是紅梅盜了。」。

  白玉樓笑道:「我也有同感。」慕容孤芳道:「若是如此,白大人的私邸現在豈非就得輸給我?」白玉樓道:「你要贏我那間屋子真還沒有這麼容易,有待時日。」說完放聲大笑。慕容孤芳嬌笑道:「紅梅盜若真的是一個女人,現在便應該現身了。」

  白玉樓大笑道:「他若是男人也應該現在現身。」慕容孤芳道:「女人一直以來都是弱者,他若是男人,相信也不忍心立即就要我輸掉這個快活林。」白玉樓道:「惜玉憐香之心,男人大都有之,就算是女人,也應該立即替你們女人出一口氣。」

  慕容孤芳笑問白冰道:「小妹子,你若是紅梅盜會不會這樣?」白冰笑道:「不會。」慕容孤芳道:「為什麼?」

  白冰道:「爹人這樣好,誰也不忍心要他難過。」

  慕容孤芳道:「而且一表人材,紅梅盜若是女人,說不定還會喜歡上他。」白冰道:「不會的。」

  慕容孤芳奇怪道:「哦?」白冰道:「因為我爹爹只喜歡我媽媽,別的女人他根本就不會看在眼內,紅梅盜若真的是一個女人,也不會喜歡一個不會喜歡自己的人。」

  慕容孤芳不禁莞爾一笑。白冰這種孩子的話她當然覺得可笑。

  風入松嘆息道:「慕容姑娘不愧女中丈夫,可惜這一場驚人豪賭,容不下我這個老頭兒。」

  慕容孤芳道:「老先生大可以給我們做一個見證人。」

  風入松撫掌道:「卻之不恭,與有榮焉。」他連隨舉杯,道:「大家乾一杯!」

  一場豪賭也就在這一杯酒這下展開。白玉樓是輸定的了,因為慕容孤芳百分之一百是一個女人,絕對沒有可能變成男人。沈勝衣與慕容孤芳之間的輸贏又如何?

  一個是名俠,一個是巨盜。勝負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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