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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枯木杖一揚,身形立即拔起,飛鳥般落在空地正中,起落自然,一身內外功絕無疑問已臻化境。

  孟都與之同時離開了肩輿,一個身子在半空中翻騰變化,姿勢巧技,動作流暢,而且勁道十足,身形過處,塵土飛揚。

  十八個變化之後他的身形才落下,正好落在枯木身前三丈之處,那些苗族戰士與黑道群邪齊聲喝采,一直到孟都身形落在地上才停止。

  即使沒有喝采聲,孟都的表現也已夠人注目的了,枯木等雖然知道孟都有意耀武揚威,但看見他表現得如此威武,亦無話可說。

  枯木杖指孟都,道:「好身手!」

  孟都道:「你這是服輸的了。」

  枯木道:「苗人到底是苗人。」枯木杖一掄,仍然是指著孟都。

  孟都道:「你們一直都瞧不起苗人,今天我就要你們知道,苗人並不是你們心目中的愚笨。」

  枯木忽然嘆了一口氣,他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只因為孟都的囂張,別人一聲「好身手」便當作服輸,不知道有所謂謙虛,才不覺說出那句話,發覺有毛病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補救了。

  孟都接道:「看你一把年紀,讓你三招!」

  枯木隨卻揮動木杖虛空一連三個變化,道:「已經三招了。」

  孟都一怔,大笑,長身撲上:枯木同時迎前,人在半空,木杖已然施展,武當六絕的精華以及他從中領倍到的變化在木杖上盡量發揮,人與杖化為一體。

  木杖攻擊的目標完全是孟都重要的穴道,非常準確,枯木的內力也綿綿不絕貫注在木杖上,只要有一杖擊中穴道,孟都縱然有內力真氣保護,相信亦難免受傷。

  枯木也絕無疑問存心拚命,一身內力真氣毫無保留,只希望能夠速戰速決。

  在場所有人無不被枯木的身手嚇一跳,就是孟都也不例外,他臨陣的經驗到底不多,好像這樣的高手更就是第一次遇上。

  木杖上的招式變化也實在到令人眼花繚亂,無從捉摸的地步。

  武當派的弟子無不目不轉睛,看得如癡如醉,枯木所用的招式他們大都滾瓜爛熟,但是怎也想不到可以那樣混合變化。

  白石當然是最明白的一個,他到底是武當派的掌門人,雖然還未能夠將武當派所有的武功練全,卻已細看過所有武功秘笈,也只有掌門才有這個資格。

  他也知道枯木削制那條木杖的事,現在又怎會看不出枯木那條木杖的妙用?

  越看他越是擔心,枯木那條木杖的變化已然到了極限,孟都卻是越應付便越從容。

  玉冠等到底都是目光銳利,經驗豐富的高手,雖然驚於枯木杖勢的變化,也看出那條木杖對孟都的威脅越來越弱,他們都看不出孟都的武功有何巧妙。

  孟都雙掌的招式的確並不複雜,只是簡單得來而全面,總能夠及時截下枯木的攻勢。

  枯木的木杖也都是在快接近孟都的穴道的時候緩下,彷彿知道孟都一定來得及截止,不得不再行變化,攻擊另一個部位,希望再取優勢。事實當然並不是這樣,枯木的木杖根本就攻不進去,才接近便被孟都的內力迫開,那股內力其實並不強烈,也並不集中,卻是蛛絲般千絲萬縷,稍為迫近便有被牽纏著的感覺,枯木實在不得不退避。他多少也知道天蠶功的威力,孟都所用的雖然不是天蠶功,變化卻非常接近,若是被牽纏著,要擺脫便困難,孟都也是必乘虛而入。數百招使下來,枯木不禁由心寒出來,他開始有一種感覺,孟都就像是盤據在蛛網當中的大蜘蛛,要將他擊倒必須先將蜿蛛網搗破,那卻要冒著被蛛網黏纏著的危險,一個不小心陷身網中便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他隨即發覺那份決死的雄心逐漸被消磨,這個發現也同時像尖針般扎進他心深處,那剎那的感覺既驚且痛,心神與之同時一清。脫口一聲暴喝!天地暴喝聲中彷彿崩裂,他身形飛舞,人與杖一支箭也似當中射向孟都的胸膛。那個蛛網那剎那在他的感覺彷彿已然被刺開,他的木杖已可以威脅到孟都的安全。那種感覺卻只是剎那,他突然發覺木杖非獨刺不進去,人與杖同時被那股蛛網也似的真氣內力牽纏起來,再看那條木杖,赫然已夾在孟都雙掌之間。他再一聲暴喝,內力真氣全都迫進木杖內,全力迫刺孟都,卻就在此際,他發覺一股奇大的吸力經由木杖透來,一接觸他的真氣內力立即將之束縛起來倒牽回去。這一去卻彷彿沒有盡頭,他的真氣內力雖然有如長江大河,卻有如傾洋著汪洋大海。他立卻明白是甚麼回事,嘶聲道:「你已經練到了百川聚海的境界?」

  也不等孟都回答他、連忙又一聲暴喝,施展「神龍吸水」的內功,企圖將奔流出去的內力真氣吸回來。

  「神龍吸水」也是武當派不易練成功的幾種內功心法之一,由於要苦練,而練成之後又沒有多大用處,絕少武當派的弟子有興趣修練,枯木隱居在絕壑下也是閒著無聊才甚麼都修練一番,可以說是歷代武當派弟子中將這種內功心法練得最成功的一個。

  在絕壑寒潭中他也就是用這種內功心法將潭中的游魚吸離水面,連他也以為沒有作用的了,想不到現在總算有機會發揮其中的妙用。

  這一吸果然有效,他輸出去的內力真氣迅速回流,那剎那的得意使他的身形也變得特別美妙,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意,卻只是剎那便自僵結。

  回流的內力真氣並非一絲一縷的逐漸回流,非獨迅息,而且聚成一團,開始的那剎那像流動,聚成一團便成撞擊之勢!

  枯木知道絕對接不下這團內力的撞擊,當機立斷,雙手震開木杖,便待抽身後退,這應該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他雙手與木杖之間卻彷彿有許多無形的絲棧束縛著,雖然一掙即開,卻已慢了一分。

  眼看著那條木杖就像是中藏火藥現在被引發,霹靂一聲,爆炸開來,碎成千萬片,漫天飛舞。

  枯木亦被震得飛舞起來,右手首當其衝,食中姆三指俱被震斷,他放聲長嘯,一個身子風車般在半空中旋轉,飛撞向孟都。

  孟都沒有移動腳步,雙掌落處,枯木旋轉的身形便停下,飛旋踢向孟都的雙腳已落在孟都雙手之中,長嘯聲同時一頓,半身扭轉,左掌插向孟都頭頂。

  孟都雙掌一撥,枯木的身形便不由一個翻滾,左掌疾插進泥土內,直沒及肘,孟都右腳同時踩在枯木的左肩上,接問:「你現在服輸了。」

  語聲甫落,枯木的身形已扭轉,右掌切向孟都的咽喉,方纔他半空中半身扭磚,用的是「鐵板橋」的變化,現在卻甚麼功架也不是,與他身形扭轉同時,他的左臂亦扭斷,也只有這樣這一招才能夠舒展出來鬥。

  這一招當然令孟都意外,他的反應卻實在敏銳,雙掌又都閒蒼,間發之差疾擊在枯木的右掌上。

  枯木的右掌應聲碎斷,齊肩飛脫,孟都雙掌這一擊倉猝間全力施為,掌力的強勁實在匪夷所思。

  他雙掌擊出同時,內力真氣亦遍佈全身,一股內力同時從右腳透出,枯木被他踏在右腳下的那條左臂立時整條被壓進泥土內,那股內力繼續湧進枯木的體內,撞擊枯木的五臟肺腑枯木的右掌碎斷同時,五臟肺腑亦被震碎,張嘴一口鮮血噴出,當場喪命!

  鮮血亦從他右臂的斷口噴射出來,遠射出丈外,落在泥土上,竟還打出了一個個小洞來孟都又是一怔,這個結果當然又是在他意料之外,毀滅華山派之後他已無意殺人,他是考慮到所有高手若是都被殺光,就是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亦沒有多大意思,他雖然不明白所謂高處不勝寒甚麼,卻多少有點這種感覺。

  若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他也不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當然他也考慮到人殺得太多,對方的反感也更大,對他的稱霸武林多少有些影響。

  枯木的悍不怕死非獨孟都意外,在場的所有人也一樣意外,那剎那,所有人都一聲不發,也不知是被驚呆還是甚麼。

  又是白石第一個有反應,一聲:「武當派掌門白石領教!」語聲一落,劍出鞘,左手食中指一捏劍訣,身形流水行雲般掠前。

  孟都目光轉落在白石面上,狂態又湧現,笑問道:「武當派沒有高手了?」

  白石壓抑住心頭憤怒,劍指孟都道:「請指教──」他的劍勢隨即展開,正是武當派「兩儀劍法」的招式,在劍上他顯然下過苦功,招式展開已見氣勢。

  孟都順著劍勢飄然退開,一面問:「你這個武當派掌門與華山派掌門比較如何。」

  白石沒有回答,身形劍勢更迅速,緊追孟都,只是始終以半尺距離追之不及。

  孟都接道:「劍先生也不是我對手,你又怎會是?」

  雖然說話,他與白石之間的距離始終不變,最後一個字出口,身形已飛舞起來,白石隨著拔起身子,劍勢一變再變,十三劍刺出,每一劍都是刺向孟都身形的空隙。

  孟都的身形到處都是空隙,白石的劍若是能夠刺進去,必然可以威脅孟都的生命安全,就是那半尺距難始終不能夠縮短。

  孟都的身子迎著劍勢開始翻升,或左或右,竟然就在半空中變化,彷彿身子輕如飛絮,可以隨便飄浮在半空,又像是被白石劍上的內力追成這樣。

  玉冠等人看在眼內都不由替白石捏一把冷汗,孟都半空中簡直就像是完全不發力。而看來隨便一伸手便能夠抓在白石的身上,取白石性命。孟都跟枯木交手強弱還不容易看出來。

  白石一上便優劣即分,雙方的距離實在太大,白石也心中有數,所以孟都的右掌按在他的腦門上他一些也不覺得意外,他體內的真氣同時渙散,劍勢同時停頓,非獨攻擊,甚至連舉劍的氣力也沒有了。

  他的劍垂下同時,鬥志亦崩潰,不是他不想拚命,雙方的功力實在相差太遠,連孟都的身子他也接觸不到,又如何去拚?僅能夠凝聚的一點兒真氣他全都凝聚在雙腳上,他有一種感覺,孟都都要他跪倒地上,他卻是寧願雙腳折斷,橫死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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