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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你们是怎样练成的?”枯木追问。

  “燕师伯是重伤之下一身功力尽散,人也进入假死状态,给却埋进棺木埋进泥土里,结果死而复生──”

  “这是作茧自缚,摒弃一切,蜕化新生命,天蚕功中脱胎换骨的修练方法。”枯木接问云飞扬。“你难道也是?”

  “弟子是由一个练天蚕功不成的人将功力贯注体内无意练成。”

  “剥茧抽丝,为人作嫁,自己一番辛苦无所成,到别人身上才见收益,这种滋味到底不好受,能够遇上一个这样的人也是你的福气。”

  云飞扬不觉颔首,枯木又道:“殊途同归,这两种练功方法也都是正途,能够成功,都是值得庆幸。”

  云飞扬怀疑地问:“还有其他的方法?”

  “以我所知,最少还有一种。”枯木叹息。“无论那一种都绝不容易成功,”一顿又问:“你们只是知道两种?”

  云飞扬点头,枯木突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以这两种方法看来,无论如何都像是正派的武功,师父可谓苦心的了。”语声一落,突然如梦初觉的一扬首,接问:“练成了天蚕功,有没有发生甚么事?”

  云飞扬追问:“那一方面的。”

  枯木道:“有没有甚么人追问你们天蚕功的来历甚么的。”

  云飞扬诧异地道:“天蚕功难道并不是我们武当派所有。”

  枯木文笑了,笑得神秘且苍凉。“若是武当派所有,我也不会隐居在这里。”

  云飞扬看枯木那种神态,已知道枯木说的是真话,正要追问下去,枯木已问道:“是不是近日出了甚么事,与天蚕功有关的。”

  “那本来只是我个人的事,但因为我是武当派弟子,天蚕功又是武当派所有──”

  枯木截道:“你详细给我说一遍。”

  云飞扬说得很详细,枯木也听得很用心,嘴角那一丝笑容越来越苦涩。

  听罢他呆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天意──”云飞扬等他说下去,却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息着接道:“天下间果然没有永久的秘密。”

  “是甚么秘密?”

  “不就是天蚕功的了。”枯木连连叹息。“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揭破,现在你不追查下去也不成,否则根本找不到一个合埋解释,你当然可以完全不管,甚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隐居起来。”

  “弟子身受武当派大恩──”

  “不必说这些。”枯木挥手。“难道我看不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一顿又叹息。“天理循环,武当派若是因为天蚕功得以在武林中称霸,那因为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也是合理。”

  “天蚕功若是别派的,何以──”

  “现在不是出现了,听你说,对方志不在小,即使你不追查,相信不久对方亦会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到时候你蒙受的冤屈一样会水落石出,而武当派窃取他派武功心法的秘密也是不免被揭破。”枯木摇头苦笑。“我当年跑到这儿来也是有些不想面对现实,逃避现实的意思,想不到今时今日,还是要──”

  “是弟子不好──”云飞扬诚惶诚恐。

  枯木摇头道:“这是天意,不能避免的,我身为武当派弟子,也总要为武当派一尽心力。”

  云飞扬恭敬的问:“这件事弟子应该怎样解决?”

  枯木道:“你清楚事情的真相,便知道如何去应付,至于能否解决,还是要看武当派与你的造化。”

  “弟子明白了。”云飞扬无疑已从枯木的说话听出是武当派的不是。

  枯木沉吟了片刻才道:“天蚕功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揉合苗人的蛊术。”

  云飞扬怔住,枯木喃喃地接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相信只有家师才清楚,魔教入主中原武林不遂,落荒而逃,其中一个长老逃进苗疆,发现了蛊术的秘密,揉合蛊术与魔教心法,练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内功,却是已寿元将尽,无可奈何,唯有将练功心法以梵文在一块石壁上刻下来,那些苗人因为他武功高强,一直将他作神仙般供奉,却天资所限,只能够从他那儿学到一些搏击之术,将那种内功心法刻在石壁上的时候他实在已心灰意伶。才寄望日后有甚么人能够发现其中秘密,发扬光大。”

  云飞扬道:“苗人连中原文化倘且未能够接受,何况梵文?他这样做──”

  枯木道:“对中原文化他也是所知有限,那么精深的内功心法,若非用他最擅长的语言文字又如何能够完全表达出来?所以他死后多年,一直都没有苗人发现那石壁上刻的是甚么,到家师──”

  “他难道原是苗人?”

  “怎会是?”枯木笑了笑。“你也应该知道武当派选择武当弟子是何等严厉。”

  云飞扬当然知道,若非那么严厉他当年也不致于只能够在深夜偷学。

  枯木接道:“家师是碰巧救了一个苗人的峒主,在苗疆被奉为上宾。无意发现了那块石壁,他虽然是一个有道之土,又是一派掌门之尊,仍难免一般学武人的心性,发现了甚么绝技便不由自主。”云飞扬忍不住问:“他暗中偷学了?”

  “开始的时候他也有些避忌,到后来发现那些苗人其实并不知道石壁刻字的重要,甚至没有人认识梵文,才放心下来,但为了避免那些苗人怀疑,他还是偷偷摸摸将石壁刻字抄下,找一个借口,离开苗疆。”

  枯木叹了一口气:“莫说不问自取,就是那种行动,已与贼无异!家师一生忠直,也就是那件事──”

  他没有说下去,云飞扬却已经很明白他的心情,接问道:“师叔公认为怎样做才对?”

  枯木道:“最初我以为应该对那些苗人,最低限度要对那个峒主说清楚,但现在想来,还是不说的好,否则那些苗人总有学会的──”他突然又叹息一声,垂下头去。“这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念头。”

  云飞扬怔怔的着着枯木,他终于发现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又隐居在这样清幽的地方,枯木的心情并没有平静,仍然这样混乱。

  枯木喃喃着接道:“家师因为偷去了别人的东西终日惴惴不安,及至于酒后漏秘密,为我所知道,而我亦因而对家师的为人大失所望,苦劝不遂,自我放逐,在这里数十年。”

  云飞扬脱口道,“是这样的?”

  枯木道:“我出身寒微,尽人情冷暖,家师在我心目中一直与神无异,你想想那种失望,失落!”

  云飞扬无言点头,枯木道:“但除了不问偷窃,家师对那种内功心法也宾在花了很大的心血,那种练功方式原是邪魔外道,经家师改善,也变得比较接近玄门正宗,最低限度魔教中人看不出魔教心法存在,而苗疆蛊师也没有发现咒其中是揉合蛊术。”

  云飞扬点头道:“事实一直以来,甚至到第子这一代也没有甚么人这样说。”

  枯木叹息道:“终究还是偷来的。”

  云飞扬道:“这个秘密──”

  “知道的除了家师,相信就只有我。第二天酒醒,我责问家师,家师方知道酒后失言,却因此而有一个烦诉的对象,他最少有十个理由解释他偷窃的动机,到底是舍不得那种内功心法,我绝对相信家师不会滥用,也会审慎考虑传人?但总以为应该有一个交代。”

  “对派中弟子?”

  “还有那位苗族峒主,甚至江湖上的朋友。”枯木忽然摇头。“其实我是固执了一些,也冲动了一些,我应该考虑到秘密公开的后果。非独家师与武当派的声誉受损,甚至会引起一场浩劫,这些年来我想得很多,魔教心法与蛊术既然都是旁门左道,能够将之纳入正途,用于正道,又何乐而下为?”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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