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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龙鹰举手加强语气道:“嘿!要老实,立即将心事坦白道来,千万勿隐瞒。”

  荒原舞苦笑道:“原来要坦白说出心里所想,竟然如此困难,而即使肯吐露,也设法修饰淡化,让听的人没那般碍耳。我本是最着紧鸟妖者,可是我现在的确想暂且撤下正事,去见那位天竺女郎。”

  龙鹰拍台道:“这就是哩!我刚才特别强调与鸟妖表面没关系并不重要时,心中正想到马车内的小姐,如今和荒兄心中所思不谋而合,可知小弟早有灵应。亦如我指出的,惟老天爷方晓得有没有关系。”

  荒原舞叹道:“希望你不是故意为我开脱。我想过同样的问题,可是任我如何找藉口,马车内的小姐或与驿内任何人有关系,特别是吐谷浑的本土人,但绝不会与鸟妖扯得上关系。”

  龙鹰微笑道:“若你猜得到,你至少等于半个老天爷。我们的‘天网不漏’,精采处就在这里,超乎任何猜想,回归本心,与彼一结合,直指真如。”

  最后两句,是荒原舞自己曾说过的。

  宇文朔问道:“荒兄晓得天竺女在哪里吗?”

  荒原舞道:“她告诉了我他们落脚的地方,并邀请我去和她的小姐见面,大家谈论歌唱和舞蹈。”

  宇文朔大感趣味的问道:“我非是要窥探荒兄心内的想法,而是好奇荒兄心内怎会忽然有这个冲动?依荒兄情性,该设法压下去见佳人的念头。

  符太道:“你想见的,是天竺女,还是尚未谋面的车内女子?”

  荒原舞思索片刻,道:“宇文兄的问题,令我感到自己不同平时的异常处。事实是一如往常般,天竺女郎离开的一刻,我已将她排拒于心外,并决定不再见她。萍水相逢,最是动人,再见势变质为另一回事。”

  龙鹰道:“荒兄一向潇洒。我也给惹起好奇心哩!以荒兄的人才武功,美女俯拾即是,为何天竺女却似令你须花心力去排拒,且决定不接受邀约?”

  荒原舞现出回忆的神情,道:“或许是因她一双明眸,透出渴望再见到我的神情,如火般灼热,令我害怕起来。”

  接着哑然笑道:“愈说愈离题哩!”

  符太道:“绝对没离题,乃命运的安排,否则怎可能这般巧?你在街头卖唱,他们的马车刚好入驿。”

  龙鹰奇道:“太少相信命运吗?”

  符太道:“唉!以前一点不信,现在半信半疑,是你害我。此刻则为以事论事。”

  又向荒原舞道:“故此,如真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那你和天竺女的相遇,便是追杀鸟妖的环节里,其中的一环。告诉我,既然你已将她排斥于心外,为何忽然又想去见她?”

  荒原舞道:“就在鹰爷提出去做心里最想做的事时,她的一双眼睛在心内浮现,驱之不去。那确是能夺魄勾魂的眼神,我以前从未遇上过。”

  龙鹰兴奋道:“愈来愈对味哩!该去还是不去,再无悬念,现在轮到会佳人的策略、应持的态度。”

  三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符太道:“你是否‘越俎代庖’呢?”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非也!非也!”

  接着向荒原舞道:“敢问公子,为何到边城驿来?奴家很想知道。”

  最后一句,他扮女声说出来。

  宇文朔、符太哄然大笑,惹得附近几桌的客人侧目。

  荒原舞道:“对!我该如何答她?”

  龙鹰道:“就告诉她你是忘掉带钱囊的钜富,尚未出手的绝顶高手,仍未追到妖人的猎妖者。”

  宇文朔、符太收止笑声,愕然瞧他。

  荒原舞不解道:“岂非泄露军机?”

  龙鹰道:“我们再没时间玩猜谜游戏,索性来个坦诚以待,须瞒住的是我和太少的真正身份,其他一律奉告,希望可换回同等的回报,看可在我们‘天网不漏’的计划上起何作用?”

  见三人露出思索的神色,续下去道:“想深一层,告诉他们又何妨,即使他们宣扬开去,或通知有关人等,顶多是大打一场,仍没法知会钦没或鸟妖任何一方,形势没变。如此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与他们不卖帐给钦没手下,又义赠半锭黄金的行事作风不符,但却可和我们达致谅解,那时看他们的反应,便晓得我们荒公子的心血来潮,欲见天竺美人儿一面,是否由达达在后面力撑而来?”

  符太点头道:“不无道理。”

  龙鹰道:“是有大条道理。在我们四个明眼人的眼里,钦没摆明在利用这里的吐谷浑人复国之心,欺骗之以为己用,例如我钦没返国复位后,让你们重新立国诸如此类。这方面的情况,不可隐瞒,说不定可大有所获。”

  荒原舞道:“真的很有道理。”

  宇文朔赞道:“鹰爷了得,从没办法里得出这么多办法来。”

  符太向龙鹰道:“四个人,两个有任务,一个投闲置散,你又可干什么?”

  龙鹰道:“老子就在这里坐镇,等待消息,不用担心我,老子自有消闲之法。哈!这就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真义,即是什么都不用干,说几句便成。”

  符太探手过来,龙鹰一把握住,输送魔气,这方面两兄弟多次合作,驾轻就熟,全无难度。

  两人最巧妙的相同处,是都曾经历死亡的洗礼,故可兼容。

  龙鹰游刃有余的向荒原舞道:“这或许是一段天赐良缘的开始,你老兄有何打算,感到抗拒吗?”

  荒原舞略一沉吟,答道:“很想告诉你绝不会有结果,就像以前的老样子。少年时的惨痛经历,使我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不仁、生命的无常,因而失去对寻常生活的信心,追求飘泊无定的浪人生涯。安居乐业,别人求之不得,我则如避蛇蝎,害怕情况重演。一次够哩!”

  符太问道:“这一刻呢?”

  荒原舞道:“当然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过来,但再不敢那么口硬。他奶奶的!心内某种久已遗忘的深刻情绪,确被她触动了。”

  符太大笑而起,满意的道:“终于有人陪老子哩!”

  说毕穿堂过桌的朝西门昂然去了。

  龙鹰和宇文朔目光落往荒原舞处,后者苦笑道:“真不争气,我的心竟变热了。”

  接着长身而起,往南门举步。

  剩下龙鹰和宇文朔对坐大圆桌两边,你眼望我眼,气氛古怪。

  宇文朔道:“投闲置散的,该干什么好?”

  龙鹰微笑道:“当然是没事找事做。这句话,任何人问我,小弟都不以为异,但你老兄问我,却恁是奇怪。你是苦行者,应比任何人更有忍受寂寞无聊的能耐。”

  宇文朔道:“偏偏在这刻,我欠缺耐性,可知老天爷在背后催促我去干某件事,只恨我的识神接收不到讯息。”

  龙鹰点头道:“你已收到讯息哩!就是不可陪我呆在这里!”

  宇文朔起立,道:“对!我到外面随意走走,如果听到我呼救,立即赶出来救我。哈哈哈!”

  笑着去了。

  龙鹰伸个懒腰,伸手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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