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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杨清仁哑然笑道:“此君与被驱逐似结下不解之缘,先有被武则天限令在三天内离开旧京,今趟是被有官府撑腰的江湖恶势力逼他离开西京,大约也是三天之数,他七色馆开张当夜便要走,随他来的竹花帮人亦不许留下。此事已传遍京城,范轻舟辛苦建立起来的硬汉子声誉,于一日间荡然无存。”

  这家伙在试探天女,瞧她是否“移情别恋”。龙鹰恨得牙痒痒的,田上渊太不留余地,竟使人把自己离京的事广为宣扬,也等同打击陆石夫和背后武三思的威势,显示现时在关中作主话事的,仍是他田上渊。

  回心一想,老田该非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宗楚客亦没道理这么做,徒令他和武三思的暗争转为明斗,旋又醒悟过来,令自己声誉扫地者,最有可能是台勒虚云。

  有三个理由支持他的猜测。

  首先,晓得此事的人不多,除两方面的当事人外,尚有台勒虚云和宇文朔,后者绝不做这种事。

  其次,是当杨清仁说出这番话时,洋洋得意,大有幸灾乐祸的味道,让自己看到他的真面目。如杨清仁肯念大家站在同一阵线,不该用这种语气态度。

  最后,就是谁为最大的得益者?绝非老田,更非自己,而是混水摸鱼的大江联。

  台勒虚云并非卑鄙小人,每个行动,均冲着未来的目标有所作为,引导大势的发展,不讲人情,不因对“范轻舟”有好感而手下留情。微妙处,是消息如何泄露出去,永远无从稽考,因可能性数之不尽,不虞“范轻舟”向台勒虚云兴问罪之师。

  如此一来,将“范轻舟”和田上渊推上决裂的不归路,也令武三思和宗楚客间出现难以善罢的嫌隙,虽未致撕破脸皮对着干,但永远回复不了以前狼狈为奸的“好日子”。

  在新的形势下,武三思别无选择,只能用尽手握的筹码,支持“范轻舟”。

  如果在这个风头火势的时候,北帮华阴总坛遇袭,没人将这笔帐算到台勒虚云身上,因直至今天大江联仍能形不外露,而会算在“范轻舟”的头上。

  他奶奶的!

  台勒虚云不费吹灰之力,顿令老范、老田同时沦为受害者,成两虎相争之局。

  台勒虚云却是坐山观虎斗。

  台勒虚云比之老田或自己,高下立判。

  闵玄清的声音在耳鼓内震荡着,若无其事的道:“若一时被逼离开,可令人的声誉荡然无存,那范轻舟该早没有可再一次失掉的声誉。”

  天女指的,是被逐离境若能令人名誉扫地,早在神都被逐时,范轻舟已身败名裂,还有甚么可以失去。这番话暗含讽刺,反证杨清仁的判断立不住脚。

  杨清仁若要反驳天女,轻而易举,因前后两次驱逐,不论在性质、环境、形势各方面,差异明显。被女帝驱逐而非被处决,实属罕有殊荣。那时“范轻舟”孑然一身,拍拍屁股可以走人,不似现在的“弃馆而逃”,且有那么多人来,就那么多人被逐,非常难看,突显出在实力较量上,“范轻舟”远有不如,故惨遭驱逐,仓皇撤走。一去一回,相差千里。

  不过,若杨清仁驳回天女,太没风度了。

  杨清仁并不明白,闵玄清这番话背后,另含深意,因她清楚“范轻舟”是龙鹰,就像上趟被女帝所逐般,非是真的被逐,是计中之计。今趟也不例外,田上渊表面占尽优势,纯属假象,很快便尝到苦果。于天女来说,她处于奇异的心态,在她芳心里本完美无瑕的河间王,朝日初升般冒起于唐室子弟的超卓人物,经事实验证,已被龙鹰比了下去,失掉耀目的光芒。故此,一时按捺不住,对杨清仁贬“范轻舟”的说话,来个冷嘲热讽,也含有警醒他的意味,异常复杂。

  龙鹰敢肯定“这怎么相同”的一句话,来到杨清仁口边,差在没吐出来。

  杨清仁哑然笑道:“玄清这番话未尝无理,且说得有趣。我也提醒长公主,观范轻舟来京后的作风行事,忽然忍气吞声,必有后着。”

  这番话是给闵玄清逼出来的,杨清仁理该没打算说。

  龙鹰此时更肯定给台勒虚云算了一着。他奶奶的!“范轻舟”的后着,当然是奇袭北帮总坛,今次是跳下黄河仍洗不清嫌疑。

  北上卖香,变为全面反击北帮,这就是台勒虚云一手炮制的形势。

  这口气绝难咽下去。

  想到这里,再没续听的闲情,悄悄离开。

  少尹府。内堂。

  陆石夫听罢,道:“此事在午后时分开始流传,火势般扩散,我到七色馆找你,只找到居中。田上渊确来势汹汹。”

  龙鹰道:“我想见田上渊,有办法吗?最重要是保密。”

  陆石夫道:“寻着乐彦便成,我立即使信得过的人想办法,保证没人晓得。”

  说罢离堂处理,一刻钟后回来,道:“耐心点待一会儿,田上渊知你找他,会抛开一切来见。”

  龙鹰顺口问起少尹被分权的事。

  陆石夫叹道:“此事已成定局,武奸鬼怎斗得过宗楚客、长公主和韦氏子弟三方连手。经过‘神龙政变’,连皇上对兵权握在谁人手里,亦很有感觉,因此以唐室子弟分掌城卫兵权,大得皇上认同,武奸鬼怎说都没用。”

  龙鹰道:“皇上是否开始有自己的主意?”

  陆石夫道:“我并不清楚,不过理该如此,像皇上这种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对自己的利益却比谁都清楚,非常怕死。”

  龙鹰道:“不止这么简单,皇上对他母皇,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糅集极端的畏惧和崇慕,超越了韦后对他的影响。正是这个心态,令他靠近武氏子弟,也是这个心态,使皇上对武奸鬼言听计从。所以一天李显在,没人可动摇武奸鬼的权位。”

  陆石夫倒抽一口凉气道:“杀他又如何?以前绝办不到,但在兵权变动下,已非没可能。”

  龙鹰道:“那须另一场政变。否则以武奸鬼的小心谨慎,左右高手如云,田上渊亦无计可施。”

  接着道:“现时京师瞬息万变,甚么事都可以忽然发生,陆大哥须未雨绸缪。”

  陆石夫道:“第一天抵西京,我已有这个准备。说得难听些,我现在是与武三思共存亡。他何时失势,我何时开小差有那么远,溜那么远,否则势作他的陪葬。”

  龙鹰道:“他不会失势,却会掉命。除李显和韦后外,谁不想杀他?五王之事后,武氏子弟在老奸巨猾的宗楚客竭力营造下,愈发神憎鬼厌。如何开小差是很高的技巧,有没有办法让我安排几个真正的高手到你身边?”

  陆石夫道:“武奸鬼首肯便成,现时掌权的,人人视军规如无物。”

  龙鹰喜道:“这就成了!”

  手下来报,乐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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