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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八卷 第十一章 关内风云

  龙鹰离开兴庆宫,展开脚法,朝天一园去。

  “夺石行动”发生那天的早上,闵玄清在七色馆外截他,还以座驾送他一程,当时曾敷衍地说晚上找她,又指若爽约,会有个很好的理由,其时想到的好理由,自然是陆石夫的遇刺。

  这几天忙得头出烟,没去找她奉告理由,现在离京在即,在情在理须向她交代,遂趁此空档,往访天女。

  虽说和天女的关系,出现转折变化,情转薄却仍是有余未尽,故上次道室密话后,离开时强烈地想到男女之欢,正是被天女的娇美体态激发,受她道功牵引。

  龙鹰翻后墙进入天一园。

  天女左右不乏武功高强的修真之士,龙鹰不得不特别小心,踏足后园,展开灵觉感应,朝天女的香闺潜去。

  走了三、四丈,心现警兆。

  此时他对园内环境,了然于胸,毫不犹豫往左闪移,伏在一丛茶花矮树后,刚隐起来,人声足音,自远而近。

  龙鹰认得说话者是杨清仁,暗呼好险,如快上一线,摸到天女香闺所在的楼房处,被老杨察觉,将百词莫辩。这家伙身为顶尖级的刺客,警觉性异乎其他同级数的高手,也是可潜至近处仍能瞒过龙鹰耳目者,但当然骗不倒魔种。

  龙鹰竖起耳朵。

  两人于离龙鹰十多丈远,位于园子中央的跨溪小桥上止步,凭栏细语。

  杨清仁关切的道:“玄清心事重重,所为何事?”

  闵玄清浅叹一口气,道:“还不是我道门的事,河间王不用理会。”

  杨清仁语重心长的道:“道门的事,再非止于道门,而是政治,也是玄清一直竭力回避的。道家修真,专讲闲适自然,玄清千万勿强求。”

  龙鹰暗骂卑鄙,道门因洞玄子坐上道尊之位而来的劫难,根本是杨清仁一手造成,还在“猫哭耗子假慈悲”,着闵玄清勿要理,天理何在?

  不过,亦晓得天女是搪塞之言,令她心烦的是自己,但怎可说出来。幸好龙鹰没和她旧情复炽,否则更难瞒过与她有亲密关系的杨清仁。对男女事洒脱如天女者,仍难过情关,可知情是多么难懂的东西。

  人性有多复杂,情就是那么暧昧难明。

  闵玄清淡淡道:“哪到玄清理会?今次河间王来找玄清,有特别事吗?”

  偷听着的龙鹰暗呼痛快,闵玄清这般说,显示两人最近一轮日子少有往还,现在天女等于下逐客令,杨清仁稍有骨气血性,该知机离开。

  闵玄清向爱奇人异士。英雄美人,自古已然。龙鹰、杨清仁赢得天女青睐,皆因他们均为人中之杰。可是,神龙政变之役,龙鹰完全绝对地将杨清仁比下去,闵玄清岂能无感?此事之后,两人关系肯定大不如前,仍可保持一定的接触来往,皆因杨清仁在近,龙鹰在远,且天女以为龙鹰永不到西京来。

  故此,龙鹰不在犹可,现则不单近在眼前,还告知她“仙门之秘”,天女心神被夺下,自然而然在对杨清仁的态度上表露出来。这个情况,正是龙鹰想避免的。

  杨清仁怪罪“范轻舟”,非没根据。

  龙鹰心内苦笑,之所以感到痛快,是心内的嫉妒作祟。妒忌之心最常见,圣人难免,只在程度的差别,甚至有人因此失去人性,若如人心内隐藏着那随时可发作的兽性。

  杨清仁若无其事的,从容道:“来见玄清,有个坏消息,幸好仍未算最坏。”

  闵玄清的心神立被他吸引,沉着的道:“指哪一件事?”

  龙鹰闻之心酸。

  以前的闵玄清,多么逍遥自在,游戏人间,逢场作兴过客般的来去自如、轻盈潇洒。俱往矣!

  眼前的闵天女,没哪件事可令她快乐起来,自己正是令她心烦的事之一,重重打击下,无复当年情怀。

  杨清仁深沉地叹一口气,道:“此事新鲜热辣,玄清该未晓得,是有关娘娘被人将种种丑行,写在纸上,张贴于两市门外的事。”

  龙鹰可肯定杨清仁没有夸言,因刚见过李隆基等人,他们没一字提及这方面,显然不知道。

  杨清仁的最新消息,该得自太平,遂以此为借口,来会不大愿见他的闵玄清。

  闵玄清大讶道:“谁敢如此斗胆?”

  杨清仁解释一番后,没说出心内猜测,直言其事道:“负责追究此事的报告出来了,御史大夫李承嘉说找到人证,此事乃张柬之等五人在背后指使,明在废后,实则谋逆。”

  闵玄清失声道:“尚有皇法?直是诬陷。”

  杨清仁摆出悲天悯人的情状,痛心疾首的道:“皇法早就没有了,希望天理尚存。不过,玄清或许想不到,虽另有安乐公主在宫内助攻,名义上为她母后讨回公道;外则有武三思心腹侍御史郑愔在外进奏,内外夹攻,请皇上降五人以诛族之刑,皇上仍不肯点头,只容许较轻的刑罚。唉!所谓较轻,仍非任何人消受得起。”

  龙鹰差点不相信耳朵,竟有人可把违心之言,如斯满腔热血、正气凛凛的说出来。大奸大恶,杨清仁当之无愧,难得以龙鹰这有心人,仍听不到破绽。

  台勒虚云一方,对剪除张柬之等五人,像韦武集团般的不遗余力。他们五人错在既是李显的忠实拥护者,又属狄仁杰的派系,倾向龙鹰。

  闵玄清默然无语。

  杨清仁伤感的道:“张柬之被流放泷州,敬晖流放琼州,桓彦范流放壤州,袁恕己流放环州,崔玄晔流放古州。五人子弟年龄在十六岁以上者,全部流放岭南。”

  龙鹰暗叹一口气。

  可以为五人做的事,他尽了力。现在五人放逐不同州郡,已非他可顾及,惟有看老天爷的意旨。

  五王败阵后,轮到武三思和宗楚客的暗斗角力。

  闵玄清道:“长公主竟没一点办法?”

  龙鹰暗忖天女太看得起太平。太平的野心,不在韦后之下,同样欲去五王而后快。且可吸纳五王派系的大臣重将,壮大羽翼。

  杨清仁沉声道:“长公主有心无力。现时更令她担忧的是韦氏族人入仕者日众,除韦温位高权重外,韦灌、韦璇、韦锜、韦播等纷任军职,目前虽属无关痛痒的职位,然明眼人均看出娘娘志在兵权,故此韦氏族人与宗楚客愈走愈密,隐现排斥武氏子弟之势。”

  闵玄清不屑的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河间王又有何应对之策?”

  杨清仁避而不答,岔开道:“这方面须仔细思量。玄清可知尚另有大事发生,与玄清的旧识范轻舟有关系。”

  闵玄清被他导引往另一方向,却以事不关己的语调,哂道:“此人来京后,是非不绝,今次又是怎么样的事?”

  龙鹰放下心头大石,终清楚天女尽心尽力的为他隐瞒。

  杨清仁淡然道:“他被驱逐出境。”

  闵玄清大为错愕,道:“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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