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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十三卷 第十三章 乘时而兴

  由于去晚了,食堂只七、八张桌子有客,两人乐得清静,选了靠角落的位置,边吃边谈,气氛融洽。

  原来越孤放手让越浪打理家族业务,还是近两年的事,指定敖啸辅助之。越浪是独子,成了越孤大力栽培的继承人。龙鹰比任何人明白,凡练先天真气至登峰造极者,难有子嗣,皆因生气化为真气,长寿有余,像寇仲更为极端,终生无嗣。如宋缺般有两女一子,实属异数。凡事有得有失,天之命也。

  谈了近半个时辰,食堂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此时离午膳开始尚有大半个时辰。越浪拍拍肚子道:“今次飞马节之行,最大收获是结交到范兄,真没想过我们岭南的事,竟须由外人来提点,不过现在范兄已不是外人。真古怪!家父常提醒我‘逢人只说三分话’,可是和范兄说话,却感到没必要隐瞒。”

  龙鹰道:“道理很简单,因为越兄晓得小弟肯说出来的,句句诚实,而更重要的,是敖老师信任我。别的小弟不敢保证,却敢拍胸口保证绝不会损害你们越家,宁死不会这般做。越兄可将这番话如实转告敖老师,他明白小弟在说什么。”

  龙鹰这个保证,是他在岭南策略上的定位和方针,不代表他完全同意越家在岭南的所作所为,却是必须的手段。情况一如在塞外,将打击的对象限于香家的人口贩运,连结其他人。在这样的策略下,他可以放过仇深似海的遮弩,只为他能牵制默啜。

  岭南的鬻奴成风,积重难返,绝非一场两场战争可以改变,必须数管齐下。龙鹰可以做的,是切断香家最后一条贩运人口的路线,甚或创造有利于在未来逆转歪风的条件,再让有为君主来处理。

  以江湖的手法经略岭南,另一妙处是可避过官家的干涉。官家指的是李显即位后的官家,如果龙鹰在岭南和香家公然火并,不被香家藉官府的力量打击才奇怪。岭南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强如寇仲和侯希白,仍只能令对方暂且偃旗息鼓,避过风头火势后又故态复萌。龙鹰的威势远及不上他们,兼又与李显集团愈行愈远,故必须借助越家的力量,方能有作为。

  越浪道:“范兄这个保证,似乎是向家父说的。对吗?”

  龙鹰笑道:“什么都好,岭南已成江湖争霸的另一主战场,且可能是旷日持久的长期血战,凶险超乎任何人想象之外,我们是先匡内、后攘外,管好自己,掌握敌人。当条件成熟,骤然发动,以快制慢,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届时我会有江湖上顶尖级的高手助阵,告诉令尊,我们是先锋军,他是后援部队的大帅,他会明白小弟在说什么。”

  只要能把握大江联在岭南的布局,他会来个狂风扫落叶,将其势力连根拔除,那时即使当皇帝的是李显,敌人亦只能徒呼奈何,因岭南已重入越家之手,整个区域的走向,就看他龙鹰对越孤有多大的影响力。

  在参加飞马节前,他从未想过,最难解决的送人返塞外和岭南的贩卖人口两大难题,竟可在牧场内寻得解决的方法。

  本来被誉为继宋缺后的岭南第一人越孤,是难测的因素,不过看敖啸现时对他的态度,终放下心事。

  越浪似明非明的点头,亦熟悉了“范轻舟”什么会说,什么不肯说。道:“趁离决赛的未申之交还有两个多时辰,在下须去和在牧场结交的新朋友打个招呼,范兄是否返观畴楼去呢?”

  龙鹰道:“我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子,想点事情,越兄去吧!不用理会小弟。”

  事实却是他不想予无瑕有单独寻到他的机会,对她比对杨清仁的顾忌大多了,是他目前的敌人里最难缠的,应付她时,永不敢言有把握。

  越浪去后,龙鹰要了一壶茶,自斟自饮,好不写意,心忖当第一批吃午膳的人入堂,就是离开之时,颇有偷补空闲的妙感。

  到牧场后,他多出闲暇,多了深思的空间,考虑反省,弄清楚本是模模糊糊的事,令隐蔽的未来露出较清晰的轮廓,宛如发现新的航道。当初扮“范轻舟”好混入大江联的行动,桂有为拣得随意,自己则贪图方便,怎想到发展至今,妙用无穷,与“丑神医”异曲同工。

  在“龙鹰”难以直接参与下,“范轻舟”和“丑神医”正是他在这风起云卷、急遽变化的大时代两个“支撑点”,撑起他的鸿图大计。

  比之任何人,他因魔种而有着超乎常人的感观和视野,而唯一可抗衡独特异常的内在天地的法门,就是在这人间世尽量过“正常生活”,以肯定自己的存在。当然,他的所谓正常生活是与别不同,但仍然植根于现实的环境生活。不住的冒险,在惊涛骇浪挣扎求存,是生命的体验。

  有些事他不敢去想,化解的方法是以“今生今世”为暂时最终的目标,其他事留待日后。

  “师父”向雨田该没有他的烦恼,自己太多人世的牵绊哩!

  忽然想起法明,他找到了席遥吗?两人大打出手,还是促膝谈心?

  自己与席遥没有打生打死的道理。

  任何人介入没人可以理解的事物时,会陷入极度孤独的状态,因为根本没有可以交谈的人,他记起席遥与他分手前眉宇间的落寞。

  “存在”是否错觉?

  东想西想,又想到佛家的大觉大悟,该是从“生、老、病、死”的错觉醒转过来时,完全没想过的两个人,一男一女,联袂进入食堂。

  龙鹰看一眼立叫头痛,有冲动来个穿窗遁逃,却晓得无从应付。

  宇文朔、独孤倩然。

  两人在他对面坐下,宇文朔面露笑容,神色友善,关中美人儿仍是一贯的清冷自若,她的冷艳别树一帜。

  龙鹰举手投降道:“有些事,恕小弟没法坦白。”

  独孤倩然白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作贼心虚。”

  宇文朔对两人的“特殊”关系视似无睹,恢宏大度的面容现出谅解的表情,像掌握到龙鹰的为难处,以沉雄有力的声音道:“范兄放心,我可保证不提河间王三字,当然!除了这一次。”

  以龙鹰的才智,亦为之大讶,同时晓得被此君逼入死胡同。

  宇文朔曾遣乾舜来摸他的底细,他当时含糊其词,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故今次见宇文朔偕独孤倩然来找他,自然以为是凭着独孤美人儿这个认证,使他的“范轻舟”没法抵赖,起码交代与谁动过手。虽说谁人与他动手,且令他负上不轻的伤势,是路人皆知的事,可是像宇文朔般的人物,晓得世事离奇,能由“范轻舟”亲口证实,当然是稳健的做法。所以龙鹰骤见美人儿随来,立即表示不会坦白,是因他掌握到两人来意。可是宇文朔现在表明不就这方面锲而不舍,顿令龙鹰失去方寸,更感宇文朔的莫测玄虚。

  试问他该如何回应?

  若表示感激,等于间接证实与他交手者是河间王杨清仁,没有表示就是默认,不论他说什么,仍可让此才智高绝的人窥见端倪。

  宇文朔非是来和他攀交情,而是要来观察他的“伤势”,从而作出对他的评估。此人是做什么都有清晰的目标,谋定后动。现在与被他算了一着无异,攻龙鹰于无备。

  他为何这般瞧重自己,龙鹰有点不敢想下去。

  苦笑道:“敢问宇文兄有何指教?”

  宇文朔从容不迫的道:“怎敢!怎敢!坦白说,连倩然世妹亦不明白我为何要亲来见范兄,大力反对,怕我和范兄在言语上起冲突,故而我邀她同来,以示只是一般朋友往来,大家认识了解。”

  龙鹰大叫头痛。这家伙说得客气,还透出诚恳亲切的味儿,惺惺相惜,实则内含暗箭机锋,关键处在于独孤倩然反对他来见自己。他对自己的看法,非若表面般友善,否则美人儿怎会怕他们在言语上冲突?

  从宇文朔踏入食堂的一刻,龙鹰被逼处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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