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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就在两掌正面交锋,徐子陵晶莹如玉的手和杨虚彦漆黑邪恶的手相击的剎那,除两个当事人外,只有跋锋寒最清楚个中情况。徐子陵全身剧震,敌人邪恶阴寒的真气千丝万缕无孔不入的侵进徐子陵全身经脉,筋疲力倦的徐子陵根本无法封挡杨虚彦这融合石之轩魔功和《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中外两大秘法的一掌,更令跋锋寒既感激又悲愤的是,徐子陵在反击时早抱着牺牲自己、成全他的死志,把体内仅余真气以宝瓶气的方式由掌心释放,形成庞大反震之力,不但击落杨虚彦,更加速他们入林的势子。

  徐子陵眼耳口鼻同时渗出鲜血,晕死过去,跋锋寒能办到的就是反手把他搂紧,勉力护着徐子陵心脉,心中想到的就是有那么远逃到那么远,找个没有敌人的地方,全力为徐子陵施救。可是敌人肯放过他们吗?以跋锋寒目前的状态,孤身一人已没信心跑过懂得幻魔身法的杨虚彦,何况还要带着垂危的徐子陵。

  双足踏上树干,藉弹力抱着徐子陵腾空而起。后方破风声至,杨虚彦凌空赶来。跋锋寒心中生出强大意志,奋起余力,亡命向洛水方向窜去。

  ***

  战马惨嘶。寇仲从半昏迷的状态下醒转过来,发觉自己正滚下斜坡,尚未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忽然身体又再悬空,朝下急跌,但见斜坡尽处竟是危崖峭壁,以他现时失血虚弱的情况,十多丈深的高度足可跌他一个粉身碎骨。心叫死得冤枉时,“蓬”的一声水花四溅,竟掉进一个不知在何方何处的湍急水潭中,流水旋又把他冲离水潭,随着一道急瀑,掉进向下层层湍奔的急流去。

  寇仲放松肢体,力图收集仅余的少许真气,运气调息。“蓬!”寇仲再随另一短瀑坠往最下层的水潭,水流至此转缓,寇仲睁目一看仍是在密林之内。水潭一端是一道在林内蜿蜒而去的小河,非常隐蔽。寇仲顺水浮沉十多丈,到气力稍复,才爬到岸上,再没法动弹。

  天色逐渐明亮。惨痛的长夜,终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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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跋锋寒一手接着失去知觉的徐子陵蜂腰,另一手提着偷天剑,从一株老树飞泻而下,在黎明前的暗黑中,来到洛水东岸。后方追兵自远而近,火把光在林中闪烁移动,杨虚彦长笑声至,只见他现身一棵老树之巅,冷然笑道:“跋兄果是不凡,竟能逃至此处,我此刻就给你两人一个痛快。”

  跋锋寒暗感自豪,他利用密林的掩护,多番误敌惑敌,令杨虚彦摸错门路,否则早被追及。跋锋寒施展内视之术,晓得自己目下状态,根本没资格跟杨虚彦一决生死,何况大批追兵将至,他更没能力抵挡。哈哈笑道:“希望杨兄的水性像你的轻功那么好吧!”

  杨虚彦卓立老树巅顶,影子剑遥指岸旁的跋锋寒,哑然失笑道:“小弟怎敢妄自菲薄,跋兄请投水一试。”就在此时,船橹声响,一艘小舟从对岸暗处箭般射出。跋锋寒和杨虚彦愕然瞧去。一人操舟驶来,大喝道:“跋兄上船……”

  杨虚彦一声叱喝,人剑合一,从树顶滑翔而下,疾击岸沿的跋锋寒。跋锋寒大喝道:“希白兄来得正好!”右手还剑归鞘,左手夹着徐子陵,先一步腾身而起,向侯希白驶至的小舟降去,安然落在小舟上。杨虚彦落到岸沿,目送小舟迅速望南远去,双目杀气大盛,却已追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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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调息近半个时辰后,体内真气逐渐凝聚,回复平常三、四成功力,身上十多处大小创伤在长生气的神奇功效下大致愈合,但大量的失血仍使他有虚弱的感觉。不过这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他信心意志所受到的严重挫败和打击,目睹手下逐一惨死眼前的愤慨无奈,以及对众兄弟生死未卜的焦虑,形成心头难以抒解的重担。

  他移到溪水旁,颓然下跪,头往下探进湍急的水流中,大喝两口水后,又把头仰起来,面对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生出想痛哭一场,却是欲哭无泪的感觉。阳光从林木间洒射下来,照在身上暖暖的,可是他一颗心却冷若冰雪。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开始和结束的?为何会弄至现今这样子?突围战是彻底失败了,李世民以高明的策略,把他的大军摧毁粉碎。

  自决定争霸天下后,他尚是首次生出后悔的念头。假若跋锋寒、徐子陵和其余一众手下全部战死阵亡,他如何面对这残酷的事实?至于对宋缺的期望,彭梁的少帅军,在这一刻是既遥远又不切实际,他再没心思气力去顾及。

  破风声在头顶响起。寇仲近乎麻木的神经立作出反应,骇然上望,无名疾冲而下,降至他肩头,以鹰喙磨擦他的头发表示亲热和眷恋。寇仲苦忍着的热泪终夺眶而出。无名冲飞而起,在头顶上方盘旋。寇仲心中暗颤,又生出一丝希望,无名究竟想领他到甚么地方去呢?

  ***

  小舟在侯希白操纵下朝洛水南端疾驶,徐子陵躺在船头,跋锋寒正勉力为他以真气疗伤。侯希白焦急的道:“子陵情况如何?”跋锋寒放开紧按着徐子陵的双手,目注前方,沉声道:“我不杀杨虚彦,誓不为人。”

  侯希白剧震失声道:“子陵!”跋锋寒叹道:“子陵尚未有性命之虞,不过内伤严重至极点,恐怕永远难以完全痊愈,且要看他的造化,希望他能凭本身清纯的真气,为自己创造奇迹。”

  侯希白一呆道:“竟严重至此?”跋锋寒道:“杨虚彦的黑手邪功霸迫恶毒,入侵子陵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使我无法驱除。唉!你怎会这么巧于此生死关头出现来救援呢?”

  侯希白道:“我到梁都找你们,知你们仍在洛阳,遂立即赶来,途中遇上沈落雁,得她告知情况。早前在洛水等候机会,便是她的安排,只因她不宜现身,才由我单独来接应你们。”跋锋寒恍然而悟,难怪侯希白来得这么合时。

  侯希白沉吟片刻,道:“天下间,或者有一个人可治愈子陵的内伤。”跋锋寒大喜道:“谁?”

  侯希白道:“就是石青璇,她得乃母医道真传,又深悉石之轩魔功,只她才会对子陵的内伤有调治的办法。幸好子陵曾告诉我她目前隐居的地方,离此只是十天许的路程,我立即送子陵去。”跋锋寒喜道:“我陪你们去。”

  侯希白摇头道:“此事由我负责。跋兄得设法找到寇仲,再赶来和我们会合。”跋锋寒点头道:“只要寇仲未死,我定可找到他。希白一切小心,以杨虚彦和李元吉的为人,定不会放过你们。”

  侯希白哈哈笑道:“他们要伤害子陵,首先要问过我的美人扇。”跋锋寒长身而起,一声长啸,往左岸投去,转瞬消没在林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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