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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康浩埂声说道:“侄儿真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伯父,适才多有失礼冒犯,还求……”

  骆伯伦噙泪而笑,一把拖起康浩,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孩子,别说客套话,快谈谈这些日子的经过吧!”

  康浩目注飞蛇宗海东,颇感内疚,正要上前赔个罪,还没开口,已被宗海东摇手拦住,道:“自己人,不兴虚套,能得早些相见,再挨一剑,六叔也是心甘情愿的。”

  黑牛李铁心刚由甬道扛着蔡福出来,闻言“嘿嘿”笑道:“六哥只好怪自己不结实,像俺,挨几下算甚么!”

  康浩腼腆笑道:“是小侄粗心,没有看清六叔,更没想到伯父和叔叔都来了洛阳。”

  骆伯伦道:“咱们接到信鸽,便分批赶来了,却一直得不到你的消息,谁知咫尺天涯彼此竟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忽然一顿,问道:“孩子,你见到黄四叔了吗?”

  康浩茫然道:“没有啊!小侄是昨夜才混进姓尤的宅中,黄四叔他在哪儿?”

  骆伯伦脸上掠过一抹惊讶困惑之色,又问道:“你怎知尤宁在洛阳城内的住处?又怎么会想到假扮余坤呢?”

  康浩道:“小侄是在城外护城壕中,无意间发现余坤被人制住穴道,藏在草丛内,便把他带往郊外讯问,从他口里得悉尤宁潜来洛阳,才想到假冒他的身份,混入节孝坊。”

  骆伯伦截口道:“你有没有发现节孝坊中,另外还有一个‘余坤’?”

  康浩摇头笑道:“真正的余坤已由小侄隐藏起来了,怎么再有余坤?”

  骆伯伦戛然一愣,回顾宗海东道:“这就奇怪了?”

  宗海东压低声音道:“大哥,此地不是谈话之处,且回楼中再详细商议吧!”

  骆伯伦纵目眺望,果见前院正楼上,已有人推窗向后园窥探,于是吩咐众人暂时隐蔽待命,自己则带着康浩、宗海东、李铁心退入小楼密室内。

  一俟坐定,康浩便将离开保定府以后所发生的事,详细述说了一遍。

  骆伯伦默默倾听着,神情显得万分凝重,直到康浩说完,方才正色问道:“依你所见,那夜人‘关洛第一楼’向你索取风铃剑的人,是否就是在九峰山麓荒祠中杀死法元大师的同一个人?”

  康浩毫不迟疑道:“那匹夫两次现身,衣着容貌都扮得和师父一模一样,当然就是同一个人。”

  骆伯伦道:“除了衣着容貌之外,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康浩摇头道:“小侄看不出来”。

  骆伯伦凝目道:“可是,他分明正在‘关洛第一楼’向你索讨风铃剑,那另外一个在‘洛河桥’杀害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杰的人又是谁呢?”

  这句话,问得康浩心头一震,沉吟了好半晌,才答道:“想必那匹夫有意绊住小侄,暗中派人假冒小侄去洛河桥应约……”

  骆伯伦肃容道:“孩子!当时洛河桥畔埋伏重重,‘活灵官’孙天民和‘抱阳山庄’应伯伦都非易与之辈,那人孤身只剑,杀人之后又从容离去,这岂是轻易办得到的。”

  康浩惊道:“骆伯父的意思是……”

  骆伯伦缓缓说道:“假如我没有料错,那出现在‘关洛第一楼’的人,或许是假冒,但‘洛河桥畔’青衫客,很可能就是令师。”

  康浩骇然失声道:“伯父是说现在世上竟有一真一假两位风铃剑?”

  骆伯伦道:“恐怕正是如此。”

  康浩颤声道:“伯父何以会有这种揣测?”

  骆伯伦答道:“因为,我也见到了令师……”

  康浩霍地跳了起来,惊呼一声,道:“真的?”

  骆伯伦点点头,便把关一天由底地秘镜中窥见:‘会主’真面目,以及尤宁自投陷饼,租赁前院的经过一一地告诉了康浩。

  康浩激动得哽不成声,说不出是惊是疑?是喜是愁?呐呐道:“伯父真的断定那位‘会主’就是家师吗?”

  骆伯伦道:“当时隔着镜管,虽不能看得十二分清晰,但那人音容举止,无一不似,世上易容之术再精妙,只能假扮一个人的外貌,无法模仿一个人的神髓,尤其有许多习惯和动作,更不是凭藉易容之术可以蒙混的,我与令师论交多年,谊属知己,自信不会看错”。说到这里,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接道:“不过,有一点,却令人猜测不透……”

  康浩道:“伯父是指二十年前灭门惨案?”

  骆伯伦颔首苦笑道:“不错。无论怎么说,我总不敢想象令师是杀害我全家的仇人。”

  康浩脱口道:“那也可能是尤宁私自下的手,也可能那时候尤宁还没有受师父的约束……”

  骆伯伦耸耸肩,道:“当然有此可能,但是我与姓尤的素不相识,何来如此深仇?”

  康浩奋然道:“好在姓尤的人已人掌握,只须将他擒住,不难问出实情,伯父怎么迟迟没有动手呢?”

  骆伯伦道:“我早想动手了,是你黄四叔劝我暂时忍耐,以免打草惊蛇,加以那‘会主’酷肖令师,也使人迟疑不便妄动……”

  正在说着,门外飞报道:“四爷回来了!”

  康浩连忙推椅而起,室门开外,果见黄石生也是一身“余坤”打扮,匆匆跨了进来。

  两人一照面,黄石生猛的却步,愕然道:“你……”

  康浩身施礼道:“小侄康浩,拜见四叔。”

  黄石生怔了怔,这才恍然大悟,上前一把拉康浩双手,激动地说:“原来是你这个小东西!我说呢!世上易容术还有强过咱们爷儿俩的?哈!哈哈!”

  飞蛇宗海东强忍住疼痛,接道:“本来嘛,要不是你们爷儿俩的易容术妙绝天下,咱们也不会挨这一剑了。”

  笑声中,骆伯伦又把康浩所述经过,大略向黄石生复述了一遍。

  黄石生听罢,慨叹不已,道:“幸亏我先现,总现及时回避,没有闹出双包,不然,这残局更难收拾。”

  康浩道:“四叔和小侄的双包虽然没有露出破绽,如今家师却有了真假之疑,以四叔高见,那‘会主’究竟是不是易容化装的呢?”

  黄石生正色道:“我出道太晚,无缘结识令师杨大侠,只由传闻知令师风仪,昨夜仓促一面,内心颇感震惊,说实在话,我看不出他有容易过的痕迹。”

  康浩生晒:“他会不会戴着‘人皮面具’?”

  黄石生哂道:“易容术源于‘写真’法,也就是由‘琴棋书画’中一个‘画’字演变而来。元代太原王绎所著《写像秘诀》及《采绘法》二书,即系易容术最初蓝本。所以,易容只能改变一个人外貌上的美妍俊丑,甚至加一颗痣,拔去几粒牙齿,这是可以办得到的,至于凭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假扮成任何人,那纯粹是胡说八道。天下决没有那种变魔法的易容术。”

  康浩轻吁道:“可惜小侄没有亲眼看见那人的容貌……”

  黄石生道:“那人究竟是否令师,不能单从容貌辨别,咱们必须设法取得确证,再作最后的论断。”

  骆伯伦忍不住问道:“要怎样才能取到确证呢”。

  黄石生缓缓道:“两个字,‘忍’和‘等’!”

  骆伯伦道:“要‘忍’到何时?‘等’到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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