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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骆伯伦已更换短装疾服,背插金背砍山刀,神情凝重地亲自守在园内凉亭里,“黑牛”李铁心紧随身后,手里倒提着两柄各重八十余斤的大铜,锤上满布锐齿。

  亭栏条凳上,斜躺着“飞蛇”宗海东,右股裤腿全被鲜血染透,虽然已经敷过药,伤口犹在渗血。

  “余坤”那柄和剑,横放在石桌上,两名黑衣大汉怀抱“弩匣”,直挺挺侍立亭边,这种“弩匣”一次性可发连弩二十五支,威力远达十丈,而且弩簇都淬过毒极为霸道。

  骆伯伦时而凝眺前院,时而低首徘徊,显得十分焦急不安,园中那二十余名高手,却屏息静伏,寂然无声。

  园子里静得不闻一丝呼吸声,但人人心弦紧绷,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良久,骆伯伦一声轻吁,向两名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启开暗门机关吧!”

  两名大汉转身应诺,其中一个大步上前,将亭栏左首第七根横条转动了三匝,“卡”的一声轻响,解开了暗门锁扣。

  另一名黑衣大汉走进凉亭,准备打开甬道暗门。

  宗海东忽然低叫道:“大哥何不再忍耐片刻?那人武功颇高,又很机警,须防他使诈!”

  骆伯伦冷冷一笑,道:“甬道内密不通风,迷香已施放了一个多时辰,他武功再高,岂能一个多时辰不换气呼吸?”宗东海道:“话虽如此,宁可谨慎一些,再等一会。”骆伯伦轻喟道:“我何尝不愿意等,只是,你黄四哥仍在前院,迄今难卜吉凶,万一神情一黯,挥手接道:“不必再迟疑了,动手!”

  黑衣大汉不敢怠慢,应声旋机钮,亭前石阶沉落,暗门甫开,大股迷烟立即涌了出来。

  骆伯伦取一粒解药含在口中,探臂撤下砍山刀,便想冒烟进入甬道。

  “黑牛”李铁心抢前一步,低声道:“大哥请留步。”骆伯伦一怔,道:“什么事?”

  李铁心道:“大哥千金之体,怎好涉险。”

  骆伯伦凄然一笑,道:“如今还顾这些?你六哥身负重伤,黄四哥吉凶难测,倘若真有危险,谁去都是一样,你要是不放心,也跟我来吧!”

  两名黑衣大汉同声道:“主人和七爷都请留步,属下等理应代劳。”

  骆伯伦道:“不必,你们好生守在门口,不可远离,假如发觉有变,务必要全力先护卫六爷。”

  李铁心道:“俺替大哥开路。”双锤一提,抢先钻进了甬道。

  骆伯伦拦阻不及,忙叫道:“老七,小心了!”紧随而人。

  黑牛李铁心天性耿直,胸无城府,仗着一身十成火候“铁布衫”横练功夫不畏刀剑,倒提铜锤,大步直向甬道中奔去。

  初入暗门,目力犹可分辨石梯方面,再行十余步,满目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迷香烟雾充斥,即使含着解药,也难免感到呼吸窒滞。头晕脑胀。

  李铁心一心只想顾要抢在骆伯伦前面,一昧埋头疾行,走着走着,脚下忽然绊着一样东西,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地上。

  他心粗意莽,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锤横扫过去。

  “蓬”地一声暴响,只见火星进射,其声震耳,大片石壁应锤崩塌,连地面也颤动起来。

  骆伯伦骇然止步,沉声道:“老七,碰见什么了?”

  李铁心愣愣地道:“好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险些绊了俺一跤。”

  骆伯伦忙道:“虽鲁莽,先亮火摺子,看看是不是蔡福!”

  李铁心一面答应,一面锤交左手,正探怀掏取火摺子,猛觉劲风起自下盘,双踝一紧,已被人牢牢扣住。

  李铁心奋力了挣,没有挣脱,刚叫了声:“不好!”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两柄铜锤也脱了手。

  骆伯伦就在后面一丈内,竟未看李铁心是怎样被人弄倒的?心头一震,急忙挺刀来援,烟雾中难分敌友,又怕误伤了李铁心,方自惊疑,却见一团黑铁铁的影子,劈头盖脸向自己扑来。

  那黑影来势十分迅捷,乍看晃若一只巨大蝙蝠,凌空展开,几乎占去整个甬道:令人不敢硬接其锋。

  骆伯伦侧身错步,紧靠着石壁,掌中金刀一翻,用一式“削”字诀,刀锋上迎反挥,“嗤”地一声轻响,将黑影一削两半。

  等到断幅飘坠,仔细看看,却是一件外衣。

  骆伯伦情知中计,急急收刀护身,扭头回顾,果然瞥见一条人影正如飞向暗门人口掠去。

  他来不及招呼李铁心,连忙顿足疾追,一面喝道:“宗六弟,截住他。”

  喝声未毕,那人已迅捷无比的跨越石梯,冲出了甬道。

  飞蛇宗海东大吃一惊,虎地从拦凳挺上身跃起,沉声道:“放箭!”

  两名黑衣大汉应声而动,弩匣一举,“哒哒”连响,各自射出一排毒弩。

  那人挫腰半蹴,身形如螺陀般一个飞旋,罡风绕体而生,大蓬毒弩堪堪由头顶掠过,全都射空。

  却趁两名黑衣大汉尚未换装第二支弩匣的间隙,双臂一张,直扑进凉亭内。

  飞蛇宗海东睹状骇然变色,急忙探手去抓石桌上的长剑。

  他手指触及剑柄,那人也同时沉掌按住了剑身。

  四目相接,那人忽然一怔,脱口道:“你……”

  飞蛇宗海东没等他开口,左臂猛挥,奋力劈出一掌,便想埂夺长剑。

  那人侧身闪开掌势。脑后又传来金刀破空之声,骆伯伦已蹑踪而至。

  刀掌夹击之下,那人竟临危不乱,脚下一滑,藉势旋身,闪电般绕到石桌对面,不仅避开了刀风掌力,其应变之快,身法之妙,严然武林绝顶高手。

  骆伯伦一刀落空,心头暗震,正待变招,不料那人左掌疾翻,又将金背砍山刀牢牢按压在石桌上。

  那人双手按着一刀一剑,目光飞扫二人,突然屈膝跪倒,低叫道:“骆伯父,宗六叔,手下留情了。”

  骆伯伦—愣,惊声喝道:“朋友,你是——”

  那人松手仰面,匆匆举袖抹去脸上易容,郝然道:小侄是康浩。”

  “康浩!”宗海东失声轻呼,踉跄倒退了两步,“蓬”地趺坐在栏凳上,触到了伤口,痛得直抽冷气。

  骆伯伦也弃了金刀,独臂一探,紧抓着康浩肩膊,凝目看了又看,老泪滚滚而落。

  好半晌,才嘴角掀动,挤出一句颤抖的声音,道:“孩子,想煞伯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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